吃苦的性子,现在换了大人的芯子更是不会叫累,只是做妈的还是心疼女儿,走没几步就要问下是不是要抱着走,自然都被拒绝了。
女儿的懂事总是时不时地触动到做妈妈的那颗敏感的心,她想着,是时候攒点钱买辆女式自行车了,女儿坐在后座上就能松快了。
耿霜泠计算着家里的存款,又想着去哪活动张自行车票,干脆今天顺路再去百货公司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女儿添置的。
天下的母亲大多差不多,自己日子过得再紧巴,也要可着孩子花钱。
顾毓铮没想到妈妈心里有那么多心思,早上出门早,街上还空荡荡的,这会到了下午,街道两边的店门都开了,不论是门上的招牌还是街边的小摊,在她的眼里,都格外有种怀旧感。
现在这个时代私营企业还没有允许开办但这并不代表就没有人做生意了。
买布买纸买粮油面确实都还赶着上市里的百货公司与粮食局的门市,但一些私人小本经营的小卖部也还是开了起来,就如学校门口的糖果摊子、街头巷口的早点铺子,有正式工作的城里人可以吃皇粮,没有工作的城里人可不像农民有地种,总也要讨生活不是?
顾毓铮的脑子又飞快地转动起来。虽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学习,但要是有了赚钱的机会也不能放过了呀。
这年头,老百姓的思想还比较局限,做生意也主要以衣食住行为主,在当时物质缺乏的消费者眼里,这些已经足够。
而对于小摊小贩们来说,小本生意投入不多,就是起早摸黑,赚得是辛苦钱。至于这点辛苦钱,到底有多少?耿霜泠这类拿死工资的人是想象不到的。
这个时候的物价,两颗自制麦芽糖1分钱,一纸包香炒小螺蛳8分钱,一碗馄饨1毛5分钱。东西分量都少,可解馋啊,对于几年前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来说,得是多大的诱惑。
1983年,当时市里的一个普通职工大概月收入在30到40元上下。几分钱在他们的眼里虽说不像现在这样不值钱,也算不上多了,买上一点解解馋还是舍得的。
积少成多,这些“个体户”的家底还是很可观的,当初市里的第一个“万元户”不就是干个体的出身?
当然,小生意确实赚的不少,在当时人的眼里却不是个值得炫耀的事。
要知道,只有没本事、没门路、吃不了国家饭的人才逼不得已出来跑生活。毕竟,铁饭碗的背后意味着有国家作为依靠:医药费有国家报销,房子单位也有分配,小孩上学,单位都还给发补贴,这是自己做生意能有的保障?
在这个偶尔还有人喊出“打倒资本主义”口号的年代,在这个农村人还在为了能拿到一个“农转非”户口挤破头的年代,谁能预料到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世道会有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到90年代的下岗潮,想到未来展现在眼前的机遇,顾毓铮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改变长辈们的观念,为迎接未来的社会变革做好充分的准备。
市第二百货公司很快就到了,耿霜泠将女儿抱起来靠上柜台,让她能看得更仔细些:“看看这几朵头花,妈妈给你绑小辫上,你喜欢哪个?”
“小囡囡长得这么好,配上这头花一定很可爱。”都说八十年代的售货员服务差,这一位看着也不至于啊,还笑盈盈地来打招呼,主动把柜台里三个不同的款式都拿了出来,任母女两挑。
说是三个款式,其实都差不多,一根简单的皮筋上面钉了一朵布做的小花。这小花也极其简陋,薄薄的布片用剪刀剪成花瓣状,再用线一缝,料子极容易变形不说,颜色也很土气,这等审美让小毓铮实在是说不出捧场的话。
女儿看不上,耿霜泠其实也不怎么看得上,她本也是个有些挑剔的人,可谁叫现在的物资少,能选的东西就这么点呢?就是这些头花也是才有得卖,前几年想扎头发,能用上有颜色的布带子就算很好了。
大概这世上大多数的女人都喜欢将女儿当洋娃娃打扮,耿霜泠也不例外。衣服是没办法了,只好在女儿的头发上做文章,梳个漂亮的小辫,绑上时兴的头花,就算颜色土气了点,还是很可爱的嘛。
其实这个时候国家和西方世界接触日渐增多,深圳特区也已成立,广州等地受外来思想冲击较大,服饰方面的改变是尤为明显,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重服装的多样化,颜色更为亮丽的新款服装也在逐渐进入祖国各大城市,于水城区也有人开始销售从南边带来的货物,只是数量太少,价格也太过昂贵。
“都不喜欢啊?”看女儿恹恹的样子,那就看点别的?
“妈妈,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们快回家吧。”要不怎么说灵感不是在家里憋出来的呢?之前还在琢磨着来钱的路子,这到百货公司绕一圈,主意不就来了吗?
这心里有了主意,走路也不觉得累了,回去的路上只在街心花园里小坐休息了一下,便径直回了家。
一到家,顾毓铮就跑到床头柜前翻东西,耿霜泠好奇地跟过来,看到女儿找出两朵旧头花。
“妈妈,你快把剪刀拿来,把这两朵花剪了。”
现在还没有儿童剪一说,对于有小孩的家庭,剪刀之类的东西大人都是要收好的。
耿霜泠满头疑惑:“囡囡啊,剪了就没花了啊,光秃秃的不好看了哦。”
“不会的,花不好看,剪了,自己做好看的再缝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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