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小镇的夜市逐渐从喧嚣中撤离,各家摊主弯腰收拾着满地狼藉,桌上的杯杯筷筷、地上的纸纸巾巾,有些是中年夫妻出来摆摊,每每收拾一会儿后会互相捶一下背,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挂着一个疲倦又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容。
卫朝枫坐在一个通宵摆摊的小摊前,叫了一扎啤酒,脑子里循环播放着一星期前程意城对他提起的邀约。
他当时没有反应,事实上他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程意城是多么察言观色的一个人,立刻避开了尴尬的话锋,为他圆了个场说当然,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也不勉强……
卫朝枫当场一把拉住了她。
可是拉住她之后,他仍然开不了口说什么。他当然明白对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来说,见父母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没有办法、至少目前没有办法,将她同样带到他的家庭面前。
卫朝枫喝完一罐啤酒,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生活情状,忽然对自己有一种错觉,他这样活着,像是一个错误,又像是一个缺憾,一种破坏性的缺憾,使得这个世界都不太完美了。
“哟,”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蹦跶的声音:“?”
卫朝枫眉毛一挑。
他连想都不用想,在这三更半夜还能活跃在夜色中的,只有本镇勤劳的夜晚工作者——小龙哥。
小龙哥热情地拍了几下卫朝枫,看见卫朝枫面前放着的啤酒,小龙哥嘴里的单词叽里咕噜往外冒:“ji!”
卫朝枫唇角一勾,笑了。
小龙哥最近接了笔大单,几个来自香港的老板白天在外参加各种研讨会,晚上就在他那儿左*拥*右*抱,虽然年纪比较大脾气也比较大,但胜在付钱爽快,现金支付!乐得小龙哥工作热情高涨。为了更好的在精神层面上与顾客交流以便更有效地杀鸡放血,小龙哥甚至埋头学起了粤语,还斥巨资买了本《1200句粤语入门》,请了个大学生当私人老师。
别看小龙哥学历不怎么样,用他的话来解释就是那只是因为他志不在此,不想学,一旦想学了,那可不是后进变先进的感觉,那简直就是渣渣变博士啊。小龙哥拿了一个纸杯,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向卫朝枫示意,用他那尚处于蹦单词阶段的水平酷炫道:“jambui!”
卫朝枫咧开嘴笑了。
“这么晚不睡觉,”他向他举杯,闲聊道:“怎么,还有其他好玩的介绍?”
“……”
小龙哥瞪大眼,牢牢瞪着卫朝枫。
他好不容易就这么一个优势项目,打算拿来显摆显摆,结果又被人一下子秒了,小龙哥觉得很憋屈。
“喂喂,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广东话?”
“不记得了,”卫朝枫轻巧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他总不好告诉他,当年他是为了和香港资金势力交涉才学的粤语。男人撒了个谎,随口道:“一直就会啊。”
小龙哥一拍桌子:“那你不告诉我?!”枉费他还十节课一千块地去请了个大学生,那大学生教得是不赖,就是书卷气太重,有点拽文,小龙哥平生最烦这种文人,要不是为了学粤语,他早把他按地上扁一顿再说了。
卫朝枫接得挺顺,“你也没问我啊。”
“……哦,这倒也是。”
小龙哥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看着卫朝枫一口啤酒一盘螺蛳地吃着,小龙哥眯起眼,八卦之心顿起:“你看看你吧,小店开得顺顺利利,这么穷还找了个正经工作的女朋友,还能拽上几句广东话。年轻人,上帝很厚待你啊,所以你为什么还会一个人大半夜地在这喝闷酒?”
卫朝枫也不瞒他,言简意赅:“我烦。”
他确实很烦。
且不说卫鉴诚那边时不时来撩*拨他,再加上始终将他处于流放状态的唐家……而今天他才发现,程意城这一边,他也走得如悬崖钢丝。
他从小在男人的世界长大,接触过女性却始终对深入探究兴致缺缺,与其说是没有兴趣不如说是一种克制。乱世佳人让塔拉庄园一夜成名,而庄园内漂亮、迷离的女性角色也获得了全世界‘佳人如猫’的至高评价,然而卫朝枫独独是一个例外,他敬重、生畏,至此以后连猫咪这一种可爱的动物也从不试图亲近。毕竟他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见识过女性的威力,可以用一个接*吻就消除一切对立,也可以用一个眼神就令敌对重新复活,而在这其中唯一被彻底毁灭的,是时间。
所以程意城对他的意义,实在太特殊了,也太严重了。
卫朝枫绝不仅仅将程意城只视为一个女性来看待,她更是一个选择,一个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伸手可触的选择,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借由她这个人,从原来的那些日子中彻底抽离。
他动了感情,也存了私心,他曾经竭力想要控制住与她交往这一个危险的念头,毕竟他明白以他如今的身份对一个女生负责将意味着什么,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一反过去对女性的克制推拒,对她出了手。
他这一出手,就将一个严重的困境置于了自身面前:为了留住她,他渐渐开始,犯下一个又一个圆谎的大罪。
小龙哥的声音忽然闲闲地响起,“程意城对你很用心啊。”
卫朝枫扫了他一眼,“啊?”
“你没感觉啊?你自己看啊,”小龙哥悠哉哉地挑着螺蛳,似笑非笑地朝他撇撇嘴,“你那个破店,开三个月也赚不到人家一个月的工资,可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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