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那件折叠好放在箱子里的外袍后就告退了,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顾辞伸出手去摸外袍,袍子是棉质的,摸起来很是舒服,但她现下还没有试衣衫的心情,于是就将箱子上了锁,放在了床头。
此次回府,她并没有带上顾澈,一来她过两天,这段时间也用不着吩咐他,二来怕惹是生非,顾术自她带着顾辞在身边就三番两次派人来旁敲侧击,为免此次顾术会对顾澈做些小动作,顾辞也不想带顾澈来顾府。
吴裁缝前脚刚走,老管家后脚就来了,顾辞一猜就知道他是得了谁的令过来的,老管家轻声说,“公子,老爷在书房有请。”
顾辞对老管家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也就没有摆脸色,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就没有了下文。
老管家只好又说,“老爷说,让公子现在就过去。”
顾辞抿了抿唇,心里叹一口气“走吧。”
她整了整衣袍,就跟着老管家往书房的路去,一路上,老管家可谓苦口婆心,顾辞也是静静的听着。
“公子,老爷年纪大了,这些年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硬朗,等会父子见了面可千万不要置气。”
“父子哪有隔夜仇呢,公子做得再让老爷生气,老爷也还是疼着公子的,这次弱冠之礼,老爷可是费了好大力气。”
“老奴是看着公子长大的,这些年公子做的荒唐事不少,如今公子都长大了,也该收收心啦。”
说到这里,老管家的眼眶都红了,顾辞发现,以前她小时候还可以让她骑大马的老管家现在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她心里一阵难过,舍不得拂了老管家的好意,就道,“我知道了,待会我会心平气和的,不会惹他生气的。”
老管家听了这话,连连宽慰的说了几个好字,还抹了抹眼睛。
到了书房,老管家又千万恳切顾辞等会定要好好说话,顾辞再三保证后,才进了书房。
她已经两个多月不见顾术了,经过这几年,她的心境早已经平淡下来,处理事情也不似三年前的鲁莽冲动,此次见顾术,她确实是心如止水,但若要她做到世人所谓的尽孝,还是不可能的。
一进书房,一股油墨香扑鼻,书房的光线很足,顾术正坐在书桌上摆弄着一幅竹画,见顾辞来了,他抬头看她一眼,说,“来了,坐吧。”
二人全然不似父女,更似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顾辞找了个位子坐下,也不想磨磨唧唧的,直接就问,“找我何事?”
顾术的容貌在三年里越发沧桑了,现下算起来,他也已经六十四了,顾辞看他放下竹画,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画,他突然问,“这画画得如何?”
顾辞紧紧皱眉,她不知道顾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讨论作画,我还有别的事。”
顾辞确实不会再像以前一般与他针锋相对,却不代表她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他讨论一幅画的好坏,顾辞自认,自己还没有到那个境界。
“我们父女两好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顾术一句话将刚刚想要站起身的顾辞定在了椅子上,顾辞震惊的去看顾术那张沧桑的脸,心里掀起波涛巨浪,顾术从来没有说过父女二字,在他心里,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儿子,从未说过自己是女儿,她瞬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怔在了原地。
顾术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原本精明的眼也浑浊了,他叹了一口气,“从未想过我有一天会和自己的女儿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糊涂,都是我,都是我糊涂了。”
顾辞终于反应过来,卡在喉咙里的一句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辞还是无法原谅他,他做的种种,实在无法原谅。
自己的母亲面前临盆时,他舍大保小,无情无义,虽让自己来到了人世间,却也让自己一辈子生活在愧疚之中,自己的奶娘在自己面前被击毒杀,他冷血无情,不念旧往,还有自己,因他一己之私,这一生必须以男儿的身份存活,说不得恨不得,如此,让自己如何对他心无芥蒂,毫无怨言?
顾辞突然不想继续下来的问题,她竟然无端端害怕起来,害怕因为顾术的一句忏悔将多年的怨恨放下,她还没有做好放下的准备。
“顾辞,我年纪大了,位高至此,已无所求,我知道往事都是我的错,事已至此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愿你还能认我这个父亲。”顾术的声音沙哑极了,带着一种花甲老人特有的沧桑与无力,听起来让人觉着他此刻已不是官场上叱咤风云的左相大人,而只是一个请求女儿原谅的寻常父亲。
自奶娘死后,顾辞从来都没有给过顾术好脸色,但不知为何,今日她却不知觉将面容柔和下来,一言不发缓缓的站起身,顾术也连忙站起来殷切的看着她,皱褶遍布的眼眶竟是红色。
“我先回去了。”顾辞抿了抿嘴,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转身走到书房门口处又停下脚步,手蜷起又松开,反反复复几次,才终于再开口,“老管家说你近来身子不好,好生歇息。”
话落,她头也不回逃离一般的离开了书房,这句话已经是她的最大限度,其余的,她什么都给予不了,哪怕,顾术与她是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
九月十三,左相顾术之子顾辞行弱冠之礼,达官贵人纷纷上府祝贺,人潮涌动,祝贺不停,礼品堆积如山,人声此起彼伏,顾府迎来一批又一批的宾客,酒席摆了足足十八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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