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家不富裕,他和彼时还只是个司机的安济民,以及他的亲妈寇春娟一起,生活在不到30平米的房子里。
老楼房紧邻着单位食堂,外墙被后厨油烟熏得黑中泛黄,寇春娟每日掐着点儿开窗通风,精确掌握了食堂准备餐食的作息,得益于此,这个没什么文化的女人后来得到了食堂备餐员的工作。
安易持印象里,那几年过的很太平,新的主席还没有上台,反腐反贪的活动还在孕育,安济民可以在周末闲暇的时候公车私用,带着一家人去市里的公园散心。
母亲河浩浩汤汤自西向东,沿途卷走松软的沙土,浑黄的河水洗刷两岸,豪迈瑰丽的景色落在谁眼里都是一样的,并不因为观览者贫穷或是富有而有所差别。
小易持在阳光下的cao坪上放风筝,在河边支起的简易摊子上画石膏像,在充气水池里钓起塑料假鱼……安济民和寇春娟永远站在他身后。
那时他最大的烦恼就是每次玩累了回家,需要写一篇游玩感想,除此之外,日日能吃能睡,心无旁骛。
后来安济民破釜沉舟,扔了薪水稳定福利良好的工作,辞职决定经商,不知不觉的,家里的积蓄就与小易持一同成长,甚至涨幅更大,支撑着安家买了自己的豪宅和车子。
安易持那时还不会失眠,也就没能发现父母深夜日益持久的争吵。
寇春娟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没什么见识,她不奢求自家多么富有,只责怪安济民越来越多的应酬和越来越少的陪伴。
可安济民与她截然相反,他还很年轻,还很想成为了不起的男人,渴望的事业需要风雨飘摇风餐露宿,坠在身后的家庭却总是牵绊着要消磨他的意志。
两个目标截然不同的人注定无法长久生活在一起。
寇春娟每日除了食堂的洒扫,就是在家热油烧饭钻研厨艺,她深信“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她竟是从来不曾想过,没有哪个小三,是靠着一手好厨艺登堂入室的。
安济民渐渐好像遗忘了家庭,每次看到屋里蓬头垢面只知道问他吃得饱不饱或是穿的暖不暖的糟糠之妻,就心情更差上几分。
于是顺其自然的,在某一次砸破了家中铁锅以及地板贴砖的争执之后,寇春娟毫无留恋地走了,她自知没有能力养活孩子,抱着为安易持好的心思,毫不挣扎地把他留给了安济民,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取而代之的是尚小云,一个妆容精致,讲话得体,上得厅堂的漂亮阿姨。
安济民得到了想要的面子,也许还有些事业上的支持,这些安易持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丢掉了曾经拥有的安全感。
那时的安济民还太年轻,做父亲的责任抵不过爱情的偏袒,于是亲生父亲也逐渐的,好像变成了继父。
本来还称得上活泼外向的安易持彻底变了x_ing格,成了不爱说话的书篓子。
书篓子听话又乖巧,好似长在书桌边上的小挂件整日学习,贪玩叛逆的年纪里甚至鲜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虽在自家住着,却总有种寄人篱下的忐忑。
书篓子要求不高,他其实在许多虚构的故事里得到了慰藉,觉得安安静静一个人呆在家也很好,为此他一声不吭苦咽青椒,伪装的好像并不挑食,为此他手脚勤快自己洗衣,很怕劳累了爸爸喜爱的继母,为此他接受了不合理的课程,9岁这年便跟着初中的孩子一起上英语课,只因为尚小云觉得爱读书的孩子很可能都是神童……
可安易持其实并没有多么出众的聪明,近乎每次都被严厉的老师留堂到下一节课堂上,埋头在高出他许多的陌生人群最后,委屈又拘束地一遍遍默写单词。
安易持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乖得像条狗。
可他终究没法跟植物一样,仅靠光合作用就能生存,他还要吃饭,喝水,穿衣取暖,若是不慎生了大病,还很可能不小心就一命呜呼。
所以安易持依然是个麻烦。
照顾孩子是很费心费力的,安济民舍不得尚小云辛苦。于是他在小学毕业之后,彻底成了个“流浪儿童”。
安易持开始辗转在姨妈,姑姑甚至叫不上名字的远方亲戚家,颠沛在相距百里之外全然陌生的各所学校。
他是省会城市转来的孩子,不认识任何一个小城原有的居民,他衣着精美又生的干净好看,掏出个铅笔盒也是外国来的进口货,甚至早于别人许多年,拿着只有大人才能拿的手机。
也许在成年人眼里,这些都是讨喜的,可对孩子来说,这些都是灾难的关键词。
倘若安易持是个小姑娘倒还好些,毕竟小城里的男孩儿们也知道怜香惜玉,可他是个男孩。
这年开始,安易持几乎不间断的遭受着校园暴力。
第十八章 ——你也喜欢......
如今再想,很多事情就连安易持自己都记不清了,这就像是一种创伤后应激综合征,能使人刻意遗忘过去的屈辱,保全紧绷脆弱的心神。
可许多个被自己的心跳呼吸,甚至血管里血液流动的轰响吵得彻夜难眠的晚上,那些破碎的画面还是会争先恐后涌入脑海,让安易持翻来覆去,挣扎出能浸s-hi床单的一身冷汗。
丛林般互相掩映的穿着校服的小腿,面具般神色莫测的各色脸孔,刀锋般冷硬y-in沉的庞杂眼神……成了一种后天养成的条件反射 。
安易持就像牢笼里被电击打怕了的猴子,即使外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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