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绕这么一大圈,是争取时间让我疗伤罢?怎么,看本侯生得英俊,春心动了,舍不得我死,还是怕我没打到山腰便叫人给搥死了,误了你的复仇大计?”
“怎么十七爷也会受伤么?”
少女总算将饲料弄好,一抹额汗,将耙子搁回原处。“我就是个带路的,没忒多心思。再说了,我等贱民无论心思若何,都和庙堂大计、和十七爷这般高高在上的尊贵之人无涉,没敢给十七爷添堵——”
“啪”的一声,独孤寂无声无息欺至,双掌按墙,将少女困在臂间,两人几乎贴面。苍白青年露出异常发达的森森犬牙,满拟攫住一头惊慌的小雌兔,剥去她一直以来里里外外的恼人伪装。岂料贝云瑚波澜不惊,垂落妙目,却非羞赧躲避,而是古井无波。
你……为什么不怕我?
“我应该要很怕么?
独孤寂笑咧了犬齿,放肆的视线由她白皙如莹、线条优美的颈侧一路向下,越过小巧的锁骨,落在那两座溢满怀兜的硕dà_rǔ袋上,神色狰狞。你家十七爷饿将起来,什么都吃得落口。信不信黑灯瞎火的,本侯一样办了你?就你这两只yín_dàng的奶子——”省省罢,十七爷。你不是这种人。”
贝云瑚连演都不想陪他演,蹙眉吐息,未闻彻夜掩捂的酸浊,除了漱洗清洁的甘草锭香气,还有一缕馥郁幽甜的乳脂香。
“你如果是这种人,咱们都会容易些。但你不是,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这下轮到独孤寂错愕了。
继续假装阳精上脑的色鬼固然蠢爆,但被人一戳便立刻收起也有些下不了台,只能尴尬地维持双手按墙的大灰狼姿态,干咳几声。贝云瑚翻着白眼,别开视线,一脸“没先梳洗你好意思呼吸”的模样,不同于平素的淡漠自制,初次显露出合于十六七岁的叛逆姿态。
独孤寂忽觉恼怒,悻悻一哼。
“我不是这种人?那你说说,我是哪一种人?”
“你充满愤怒,对自己,也对这个世道,对芸芸众生……我不知道哪个一点。”贝云瑚毫无预警地转过头,双目如电。“你在长大的过程中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更可能是从没得到过,或无法保有,所以你始终哭闹不休;小时候是用眼泪叫喊,现在则是用武功。破坏不是你要的,你只是想发泄。
“你不要答案。因为获得解答,从没让你更好过,你心里并不想找到它。这么一来,连‘找’这件事都没了意义,所以你很迷惘,觉得一切全是轻飘飘的,仿佛隔着什么。这个世界越来越拉不住你。”
独孤寂目瞪口呆。
“在同梁姑娘重逢之前,你很多年没有过女人。不是你不想,正是因为你喜欢女子,才决定这样惩罚自己;但渐渐地,这个惩罚也没有了意义。剥夺你不想要不在乎的物事,怎么会觉得痛?
“你希望通过与她欢好,让这个处罚恢复作用,但我猜效果不如预期。而在对抗擎山转的过程中,你发现更好的惩罚自己的手段,就是光荣战死。你的骄傲不允许你自杀,不然早动手了。自行结束生命,会让你觉得对不起别人,或许是竭尽全力保你一命的武烈帝,还是死于平望西市的弟兄?我不知道。
“除此之外,‘被需要’也让你觉得好过一些,所以你决定变更行程,送阿雪上龙庭山。至于梁姑娘的家门,你明白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兴复的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若顾挽松这样答应她,必然是顾挽松骗人。
“你当然无意欺骗,也没打算玩弄她的感情,只是不想承担责任,也不想面对她知晓后的反应。如果运气好,你打上龙庭山没死,顺利完成了任务,在梁姑娘提出同归剑冢的要求时,你会找借口推托;并不是你不欢喜她,而是哭闹的孩子不需要陪伴。你要的,始终都只是发泄而已。
“她离开你最好——你会这样安慰自己,好对自己有个交代。因为即使有罪,你并不是坏人。她最好回濮阴找小叶,哪怕正是你狠狠破坏了他俩可能有的一段良缘,你还是会这么想。日后无论梁姑娘发生何等不幸,或流落江湖,或沦落风尘,你会归咎她没听你的话回濮阴……”
“……住口!”
独孤寂低声咆吼,硬生生在夯土墙按出两枚镂空掌形。
贝云瑚眸光一敛,宛若实剑的洞烛之锐刹时收隐,又回复先前那种淡淡悠悠,而不经意间暴露的些许少女叛逆随之无踪,仿佛青春无敌的胴体内,藏的其实是只苍老的灵魂。
独孤寂无法分辨在胸中翻搅的,是愤怒、恐惧,还是“我是好人”的薄弱假面被拆穿后,蜂拥而上的羞惭与愧疚。
正想扳回些许颜面,忽闻“格”的一声窗櫺轻撞的声响,敏锐抬头,见住的那间上房窗纸微晃,不知何时被人拔了闩,在晨风里咿呀摇摆,随即房中响起一阵足弓踏过楼板、窸窸窣窣的衣布摩擦声,然后才“砰!”甩门而出。左右厢房传出含混不清的方言诟骂,都不是什么好话。
“小……小燕儿!”青年面色微变,拔地飞起,飕地钻入窗中,犹如一只扯线纸鸢。
贝云瑚面无表情,信手拍去肩胸上的土粉,提起木桶,才发现双手抱着另一只空桶的阿雪伫于院外,不知何时从马厩那厢回来。少女冲他招了招手,男童无言走近,抱着桶子不放,仿佛只有此物可恃。
“你全听见了?”贝云瑚摸他的头,拎起盛满的桶子,示以提把。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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