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程陆扬听见这声拍桌子的声音,几乎就要冲进来解救秦真了。
然而下一刻,他听见秦真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地说:“就是这个意思。”
程远航一下子接不下去话了。
他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他只能气得胸口大起大落,然后放狠话说:“我告诉你,你休想嫁进我们程家来!”
秦真目光清澈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说实话,你们以前那么对程陆扬,我恨你们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嫁进你们家呢?也许在你看来,你家的财产和企业叫所有人都嫉妒,但对我来说,它们什么都不是,我只要一个程陆扬就够了。而我非常确定一点,如果我开口,程陆扬就算是入赘我家,也根本不成问题。”
真的不成问题吗?
秦真当然不确定,这话是随口说说的,吓唬吓唬程远航,毕竟程陆扬多多少少还是一个骄傲的家伙,叫他入赘……他肯点头才怪了。
程远航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偏偏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秦真非常从容地站起身来,临走前回头说了一句:“其实来之前,本来还想告诉您一件事情,想看您后悔当初那样对程陆扬的样子……只是您看起来似乎身体不太好,我怕说出来刺激到您,程陆扬心里也不好受,所以今天就点到为止吧。”
她鞠了一躬,“不好意思,明明是来拜访您,结果说的话可能超出了您的预期,多有得罪,还请包涵。”
秦真穿着一双细高跟鞋,一步一步踩得木地板踢踏作响。
而当她走到门口时,又想了什么,回过头来嫣然一笑,“还有一件事,想必您老人家也看出来了,我不是盏省油的灯,您尽管把我当成恶毒的女人不要紧。所以今后但凡有什么要针对程陆扬的,比如说要逼他离开我、逼他和别的女人相亲什么的,请千万冲着我来,拿钱砸我也好,给支票也好,有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千万别一再使用老招数——比如说针对他的公司,收购他的合作方,或者抢走他的客源。”
秦真朝程远航眨眨眼,然后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她家程陆扬先生,眼神亮晶晶的,唇角也弯弯的。
程先生探了个脑袋进书房,对着程远航灿烂一笑,“老爷子,我现在是吃软饭的好儿郎了,您老人家千万不要来招惹我,我家程秦氏不是好欺负的!”
程远航的心头霎时间呼啸着掠过一万头草泥马。
***
秦真在程家停留的时间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然而程远航却觉得这简直台风过境,灾难重重。
他在书房坐着,一声不吭,既恼怒于秦真的放肆和无礼,又无法抑制地去回想她说的那些话。
他明白自己的恼怒来源于什么,一部分是为她的毫不留情,一部分是为那些言辞之间证据确凿的罪行——他曾经犯下的罪行。
对于程陆扬这个儿子,他于心有愧,终其一生都如此。
可是他程远航又是一个骄傲到不肯低头的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更不愿意因此就伏低做小,让儿子看出他的心存愧疚。所以他变本加厉地在对待程陆扬的时候像个刽子手一样,做任何事情都不拖泥带水,甚至比对待程旭冬还要严厉苛刻。
他想要保留住做父亲的最后一点尊严。
他明知自己一再做着错误的决定,却死不悔改。
他想着程陆扬是他的儿子,无论如何也该体谅做父亲的尊严,此乃孝道。
于是终于到了今天,父子俩的距离越来越远。
窗外竟然飘起了小雪,这是冬日以来的第一场雪。
程远航没有开空调,只是静静地坐在暗红色的金丝绒沙发上,神情疲惫,目光空洞。他甚至有几分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想些什么。
直到陆舒月慢慢地走进来,在他腿上覆了一床毯子,然后拿起遥控器开了空调。
“天冷,一个人坐着发什么愣?”
程远航抬头看她,相伴几十年的结发之妻也老了,只是老去的速度似乎比他慢,至少她一头青丝依旧乌黑亮丽,要仔细分辨才看得出其中的银发。
他叹口气,再看看自己这双苍老的手,可想而知他的面上又是怎样的风尘仆仆。
“我在想……”他迟疑着,最终呼出一口白气来,没有了下文。
“在想什么?在想自己当初为什么舍得抛下儿子,为了生意和公司对他不闻不问?还是在想该怎样才能弥补陆扬曾经受过的苦,叫他今后和你的关系缓和一些?”陆舒月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握住他的手。
“……”
“远航,人这辈子不可能不犯错,可是最重要的是不能一错再错。”她把那只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儿子都长大了,虽然我们犯了错,没能陪他度过那些日子,可他依旧是值得我们骄傲的儿子。你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呢?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又要在我们家持续多久呢?”
程远航的手微微发颤,而他平静地望着窗外纷飞的小雪,恍惚间记起程陆扬降生那一天,窗外似乎也是这样的白雪茫茫。
医生对他说:“瑞雪兆丰年,这大胖小子是个小福星呢!”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他的公司越做越大,生意蒸蒸日上,可他似乎在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头脑的同时,也遗忘了什么,丢失了什么。
比如亲情,比如对儿子的关爱。
在这个花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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