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静静朝他凝着,并未言话,待行至幼帝的案桌前,才平缓而问:“征儿在练字?”
幼帝翘着唇瓣,不出声。
凤瑶神色微动,面色微沉,许儒亦则在旁缓道:“皇上近些日子的字迹极有进步。”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皇上,且将你近些日子所练之字给长公主看看。”
许儒亦嗓音极为温雅,只是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他语气中夹杂着的几许劝慰与担忧。
只奈何,他这话一出,幼帝似是极不耐烦,反倒是恼怒而道:“朕的字就摆在这里,阿姐要看,自行看就是。”
他言语中的抵触之意极是浓烈,语气也极为不耐烦。
这话入耳,凤瑶神色骤然一紧,心底深处,也再度跟着凉薄看来。
她强行收敛着心神,并未在幼帝面前将自己的情绪太过表露,只是深邃幽远的瞳孔,静静在幼帝面上打量了几眼,随即,视线微垂,目光落向了桌上那墨纸上的字迹,只见,字迹浑厚,笔锋刚硬,看着,竟志然有力,全然不像是一个孩童能写出之字。
瞬时,心底蓦地怔了一下,突有忆起今日王能说自家这幼帝这些日子极是好学,而今看来,自家这幼帝不止是好学,且还,极其用功。
“征儿这字,着实写得极好。”
思绪翻转,凤瑶默了片刻,强行按捺心神的平和而道。
这话一落,幼帝眉头依旧紧蹙,并不言话。
凤瑶抬眸,观他几眼,神色微动,继续道:“阿姐此番专程过来探望征儿,征儿就不准备让阿姐坐坐?”
她已是将嗓音放得极缓极平和,语气之中,也听不出任何的责怪与清冷来,只奈何,也终归仅是她一人在努力,一人在调节气氛罢了,待得这话一落,自家这幼帝,已是再度不耐烦的出声道:“征儿正练字,需静心凝神,阿姐可要离开了?”
他开口便是这话,凉薄无温。
凤瑶猝不及防的再度一怔,面色也微微沉了几许。
许儒亦终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即低沉而道:“皇上岂能如此对长公主言话,长公主近几日身子不适,此际才刚刚恢复……”
未待许儒亦将话道完,幼帝便恼怒的扔了手中墨笔,冲着许儒亦怒道:“皇傅还想让朕如何?这大旭已在她手里,朕也被她变成了傀儡,她不止杀了惠妃,要了大旭,赶走了三皇兄,更还与摄政王那大佞臣勾结在一起。便是皇傅你,虽看似在授课于朕,但也是在帮着皇姐,倘若不是如此,皇傅这几日又如何会对朕寡淡言笑,甚至还敢对朕说教!”
许儒亦眉头一皱,“微臣这些日子,并无冒犯之意,而是皇上有些心思……”
“朕能有什么心思?朕的心思都被朕这皇姐软禁了,朕还能如何?”说着,当即从凳子上跳下来,怒气冲冲的道:“朕不学了!皇傅与阿姐都出去!”
这话一落,小小的身子头也不回的朝不远处的屏风小跑而去,随即绕过屏风便入了内殿,再不出来。
一时,周遭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隐约之中,夹杂着几许难以言道的压抑与厚重。
凤瑶静立在原地,满面清冷,瞳孔之中的复杂之意,也起伏不定,难以压制。
许儒亦凝她几眼,暗叹一声,俊容上也微微漫出了几许无奈与愧疚,“都是微臣之过,未能将皇上教好。长公主莫要往心里去,皆道童言无忌,长公主听听便成,莫要上心。微臣日后,定也会加紧对皇上的教导,争取,不再让长公主放心。”
放心……
凤瑶瞳孔一缩,心底深处,忍不住回荡着这二字,只是待得片刻后,她终归还是勾唇一笑,满面的幽远与自嘲。
一个自小便在惠妃熏陶下长大的孩童,叛逆倔强,又岂能说变就便。往日,她还期望自家这幼帝以后能做个明君,但如今看来,期待自家幼帝改掉叛逆与偏激的性子,便已成了她如今最大的愿望。
思绪翻腾,凤瑶神色起伏,待得半晌后,她才按捺心神,低沉而道:“皇上这里,便交由皇傅了。”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转身朝不远处的屋门缓步而去。
许儒亦神色微变,当即快步跟来,“微臣送送长公主。”
“不必。”凤瑶嗓音幽远,语气沉寂清冷。
待得尾音一落,许儒亦终归是驻了足,目光静静的落在凤瑶身上,直至凤瑶踏出殿门并消失在殿外深处,他的目光也依旧落在殿外的方向,久久不曾回神。
心绪不佳,一路上,凤瑶足下缓慢,思绪缠绕翻转,略微失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扬来王能恭敬的嗓音,“长公主,再往前走,便要出宫了。”
凤瑶这才回神过来,抬眸一望,便见前方不远,果然已是朱红高硕的宫门了。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驻足下来,待默了片刻,才暗自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即便转身过来,往回走。
抵达凤栖宫后,她坐于殿中软榻,独自对弈。
奈何,棋局要的便是心境,而今心不静,几番之下,棋局竟局局都被下成了死局。
直至,夜色降临,她才缓缓将所有棋子收入盒中,待得一切完毕,才稍稍起身,踏步朝不远处殿门而去。
心境沉寂凉薄,压抑重重,是以不知为何,此际竟突然想出去走走,看看,放松放松,仿佛再独自呆在凤栖宫内,定要憋得呼吸不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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