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窜席间,筛上热酒来,流水样一道道菜上去又下来。戏台子上还没开唱,席上一行人已是径自吃喝起来。
贾蓉引了贾环过去坐,这一席却有一个半生人,一个是个身穿蓝袍的圆脸少年,半个是贾家老仆赖家的孙子赖尚荣。这赖尚荣名义上是奴仆之后,一落地就脱了奴籍,也请先生读书,和贾家的爷们儿无异。他家世代为贾家效力,贾家也自高看他家的人一眼。贾环却和这赖尚荣没有多少交往,往日里只是认得罢了。只那圆脸少年却不知是何人了。
他正寻思着,贾蓉已为他两个引见起来,先向贾环道:“这位是薛家大爷,姓薛名蟠,你们太太的外甥,”又向那少年道,“这是西府里我三叔,宝二叔的亲兄弟。”
贾环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那个为争丫头打死人的薛蟠,心里鄙视非常,只是碍于王夫人和贾政的情面,只得与他厮见过了。
一时贾蓉事忙,抽身去了。女眷那边点了一出《双官诰》,上面热热闹闹的扮了唱起来。贾环与赖尚荣敷衍了几句话,就叫小厮斟酒,闷头饮了几杯。一时心里燥热上来,又有那薛蟠不时自以为隐蔽的瞟过来一眼,便起身欲离席。赖尚荣又忙问他做什么去,他只说寻地方更衣,便向宁府花园子里去。
只见这一路上: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翩,疏林如画。西风乍紧,初罢莺啼,暖日当暄,又添蛩语。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笙簧盈耳,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备添韵致。
他一行走来,一行在心里暗赞,转过假山石子,视野陡然开阔,就见一处轩馆的窗子下有个人,红色衣裳,梳双鬟,是个丫头。
贾环看着这丫头的样子很有些不对,心下起疑,蹑手蹑脚的过去,向开着的窗子上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几乎把他骇死!
屋子里还设着竹榻竹帘,在这个季节已经有些冷了,原是没人过来的。里面的两人不管不顾,就在那榻上纠缠起来。
女人曼妙的身子被男人压住,鬓发散乱,金钗横脱,挣扎间已露出了半个滑腻腻的膀子。只是她虽挣扎得厉害,却并不出声呼救,屋子里只有衣裳摩擦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沉闷的哼声。
而让贾环惊骇欲绝的,绝不是这对野鸳鸯的行为,而是这二人的身份:正用一双淫手肆意的在女人雪白的身子上游走的男人,是他年近不惑的族兄,贾家的族长贾珍,而被他压在身下轻薄的女人,则是他自己的儿媳妇,贾蓉之妻秦氏!
这时,那小丫头终于也发觉了贾环的到来。她身子轻轻一晃,一声短促的尖叫就要冲出喉咙!
第27章
说时迟那时快,贾环一把捂了她嘴,也不敢出声,只伸手指了指远处。那丫头身子一僵,居然也不挣扎,只连连点头。
当下贾环放开她,两人小心翼翼的弯着腰沿着墙根儿离开。那丫头神思恍惚,险些踩到一根枯枝。贾环忙轻轻一脚把树枝踢开。两人对视一眼,都呼出一口气,心还提在嗓子眼儿里。
好在有惊无险,两人离了那排屋子,一路转过假山,贾环才回头细看那丫头,一张白白的脸儿,薄嘴唇,削肩膀,似乎在哪里见过。他胡乱想了一想,似乎是在秦氏身边见过她,福至心灵想起一个名字,问道:“你是瑞珠不是?”
那丫头失魂落魄的,低声道:“奴婢正是瑞珠。”一语未了,掩着脸哭了起来。
贾环点了点头,也不知自己听没听见。至方才亲眼见着贾珍秦氏二人的□□起,他的脑子里就轰的一声炸裂,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听在耳中都模糊了。此时心里一团火腾得窜上来,几乎要把血管里的血液炙干。
他甚至忍不住用力捶了一下假山石,嘴里骂着:“混账!qín_shòu!无耻之尤……”原地转了两圈,又骂道:“qín_shòu!qín_shòu!他!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不怕千夫所指吗?!”
那瑞珠听见他骂出声,好像一下子清明了过来,猛的跪下,满面泪痕地求道:“三爷,你行行好,千万别说出去。大爷办的这样丑事,若是、若是透出了一丝半点儿风声,奴婢,还有奴婢主子,就全完了!”又砰砰磕头,“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死。奴婢给三爷磕头了,求三爷救命!”她的额头一下下磕在地上,很快发青紫胀,还被地上的小石子儿擦出了不少血丝,动作间头发也变得凌乱,看上去惨不忍睹。
贾环的脸倏的沉了下来,上面好似结了一层严霜,喝斥道:“起来!你还有脸说出口,这种丑事,谁家不是捂还捂不过来呢。我疯了,又四处宣扬去,你当是什么好听的呢。你们家大爷不要脸了,我可还要脸呢!”
他一向知道贾珍生活荒唐,贪花爱色,没想到他竟能这样破下限,连自己嫡亲的儿媳妇也下得了手!他都不怕有朝一日事发,贾蓉知道了会怎么看他吗?那可不只是他的嫡长子,还是他唯一的儿子!秦氏生得再好,人品再fēng_liú,哪怕有一千个男人想她呢,也不是他能沾的!
瑞珠止了哭泣,才要起来,脚一软,倒跌在了地上。她也不起来,只一手拿帕子盖着脸,又抽泣了两声,方慢慢的住了,又向贾环道谢。
贾环看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红一块,额上还有些石头压的印子,两眼肿的像水泡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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