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看多了数码宝贝,总觉得自己是那个被选召的孩子,能有只神奇的数码兽,比如周栎。他曾经翻遍了找到陈愿的那个老树洞,最后神色郁郁地从一堆枯枝烂泥里刨出一只看起来很肥美的兔子回去了。
他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翻出来的陈愿,可能是小学,甚至更小,鸿蒙初辟的时候。他总是在恐惧和孤独的时候敲开楼下的门,那里有只能变人的兔子长期住着。他慢慢的长得跟陈愿一样高,过了几年又得坐着才能平视她,直到他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所有兔子都能变成人。
周啸山在阳台上浇花,他自打退休后就经常浇花,浇死了再换一批,怀揣着对花花草草的爱却无奈管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那台从祖父手里传下来的收音机刺啦刺啦地放着新闻,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
家里总是很舒服的,可惜平时也算有个工作,时不时还得老和尚叫去干活——老和尚一见到他就开始发表人生感想,就差喊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里的屠刀是指厨房切r_ou_的那种。
寺庙里是真清净,山路没法修整,两辆车狭路相逢了,其中一辆得鼓起勇气在在万丈山崖上悬一会儿,信号也不好,所以附近很多村子里的年轻人都走了,剩下的就是放羊的放牛的这些靠山吃山的村民。
周栎小时候从来不发愁写日记,庙门口一蹲,隔壁裹着碎花布厚棉袄的大姐就过来跟他絮叨,什么这家的羊丢了,隔天又自己跑了回来,那家的牛又踩死了老王家的小羊仔,总之,他这一沓乡土气息极其浓郁的日记本可以直接改叫白玉山趣闻。
周啸山中气十足地表达他的不满:“你这小子又要爬什么山?从小咱那个白玉山没爬够吗?”
周栎无奈道:“就在隔壁省,不到四个小时的车程,这不是带陈愿出去放个风吗,老在她家窝着都快长霉了。”
周啸山对小孩儿总是比较纵容的,抿了口茶,语气和缓下来:“行吧,你把人家孩子看好了,别磕碰着。”
周栎赶紧点头称是。
次日,车技剽悍的周栎加足了油飞车在青银高速上,背包扔在了后座上,拉链半开,一只兔子探出头,周栎从后视镜里看见喊了一声:“把头伸回去。”
兔子反而迅雷不及掩耳地窜了出来,再一看已经变成一个小姑娘捂着咽喉表情痛苦地弯下了腰,一面作呕吐状一面扒拉着他的靠背。
周栎一看情形不对,准备在前面的加油站停车,刚靠边减了速,就听见后座传来陈愿的声音:“塑料袋,我晕车。”
一番折腾,总算齐全地站在了山脚下。
这山挺有名的,是当地的旅游业大头,重点开发对象,附近的小饭馆小旅店鳞次栉比,这样一看颇为繁荣。
人流大都集中在几条热门的路线上,游客不时地向深山里张望,树影重重,鸟鸣迭迭。
周栎慢悠悠地跟着人群进了山,门口很多当地人摆了纪念品和爬山用具售卖,两块一根登山杖,五块一顶遮阳帽,刚进山的人们三五成群步伐轻快,与彻夜爬山后瘫坐在山路两侧的游客对比鲜明。
没多久后,周栎开始专门往僻静的地方走动,好在山够大,没几分钟周围已经不见人影。他把包放在一块山石上,从中掏出一只纯白毛色的长耳兔子。
陈愿恹恹地坐到旁边,要了门票认真地看着背面的景点地图,忽然老气横秋地感叹了一句:“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真是人是物非啊。”
“啥?”周栎习惯性地应声。
“这山我认识,以前不是这样的。”陈愿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它以前土堆一样高。”
周栎顿时不知怎么接话才好,这家伙显然又陷入了追忆似水流年,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
兔子……就算是妖怪……能活这么久?
好在陈愿很快就恢复了状态,指向远处的阶梯,“去玩儿吧,那边人真多。”
“上次大街上你突然头顶长了俩大长耳朵……”周栎刚好手腕上系着一根黑色绳,顺手帮她扎了扎头发,“话说你现在那俩耳朵是假的吧,跟你说话是不是得凑到头顶说?”
地图字小,陈愿正在揉眼睛,闻言从兜里掏出一顶灰蓝荷叶边的渔夫帽,“不是假的,上次是闻到百香林的点心味儿没控制住。”
周栎一回想,好像确实路过了那里,排队的人还不少,鉴于他对这种甜腻腻油津津的东西实在没什么食欲,大概当时没注意到陈愿的心思。
“你一只兔子,不好好地嚼青菜,居然喜欢吃甜?”周栎坚信陈愿就算变成了人本性还是兔子,尽管那小东西既不喜欢吃菜胆子也不小。
“这就是你见识少啦,自从有了人的味觉,我不知道喜欢过多少种甜食呢。”她看起来有种故作深沉的稚气,得意地瞥了周栎一眼,“走吧,去跟个导游,瞧瞧这小土丘这些年成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说完她将帽子往头上一扣,踩着半s-hi的泥土,穿过层层雾气走向人群。
第2章 山鬼
周栎整理着被兔崽子翻乱的黄土色大背包,正要让她慢点走,一抬头却发现美景还是那幅美景,本该在眼前的人影却消失不见。
“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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