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他喊了一声,不敢强行拦着,只是跑在前头,急的火三火四的,“团长,贺班长到底犯了什么错?您大人大量,给他个机会,他没功劳也有苦劳,您多……”
周澜举起枪,对着他的脑袋,“再废话?”
这么近的距离,周团长打他跟玩似的,李国胜只觉得半个脑袋都发麻。
“你作死,我就成全你。”周澜撞开李国胜,转而望着脚边的贺驷。
因为只招架不还手,对方已经被他打的没了人样,周澜从贺驷的眼神里看出了恐惧。
不过恐惧从来不能感动他。
□□对准对方的额头,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李国胜的□□是上了保险的,他时刻转在团长身边,总得妥帖点,别走火。
而就是这小小的安全措施,给了贺驷活命的时间。
“团长,”贺驷哆嗦了一下,他不敢再叫慕安了,真的不敢了,“团长,别杀我。”
周澜盯着他看了一秒,并没有改变主意,不耐烦的拨开了保险。
冷酷,毫无感情。
说时迟那时快,求生的yù_wàng战胜了一切,贺驷迅速而准确的伸出手,卡住扳机。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周澜扣动扳机的坚决和毫不犹豫。
“团长……”,贺驷语气软了,眼神里带了哀求的色彩,“你开枪,我就死了。”
周澜微一皱眉,大实话,讲笑话?
莫名其妙,开枪能不死?
紧紧的卡住扳机,贺驷不敢有丝毫松懈,稍微一个走神,周澜真的会手起刀落,隔着血色迷蒙,他努力望着周澜:“死了,我这个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浅显得不能更浅显的一句话。
没有任何动人之处,一个不像样的理由,一个没有任何心机的求饶。
但这是贺驷的第一反应,他是他最想说这句话。
至于潜台词,他自己都没去想。
我回不来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还没在见够你呢。
然而,周澜在盯着他看了一会之后,却忽然有点动摇了,他心里蓦然有个声音重复了一遍: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
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见不到了。
手指勾着扳机,没有任何放松的意思,他心里却像陈年的老墙被暖s-hi的、包含人情水分的南风吹过,那斑驳的墙皮无声的簌簌下落,虽没有地动天摇,却也隐隐露出了本来颜色。
他不是天生就这么人性寡淡,对生死麻木不仁,只是被欺辱多了,又不甘心,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斩草除根的狠辣手段。
当一个人自己的温饱都保证不了,他会去可怜别人过得不好吗?当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那么在乎的时候,别人的生命在他眼中,又怎么可能是宝贵的存在。
他杀过太多的人,做过太多的恶,还从来没有后悔过。
人死不能复生,这道理很简单,他却未必真的深刻意识到过。因为,他在乎的人不多,那些旁的,死就死了,骨销r_ou_烂、灰飞烟灭没什么大不了,活着时候都没在意,死了更不会放在心上。
那些人和事,与他此生而言,形同未曾存在过。
直到,
杜云峰没了。
直到,
贺驷说我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事情和道理,忽然在他心里串在了一起,“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话,才在他心里有了活生生的含义。
这是条命,他想,一条活着的命,开枪太容易,让人活过来太难了。
这些想法,只在一瞬。
贺驷捏着枪管的手都在抖了,也不知是不是冻的,他觉得周澜随时会甩开他的手,照旧给他一枪了事。
“慕安哥!”楼上一声闷闷的叫声,随后啪啪的拍打声。
杜云海拍打着三楼的窗户,团部的楼是俄式的三层小楼,很敦实很实用,窗户都是双层,杜云海一时半会打不开窗户,就急得啪啪的拍玻璃。
他见周澜抬头看他,就急急忙忙冲下楼梯,冲出大门的时候,皮拖鞋都甩丢了,光着脚奔到雪地里,一把抱住了周澜的胳膊,“慕安哥,你干嘛啊,贺班长咋了,你干嘛拿枪指着他。”
贺驷感觉到扳机上的力量忽然就消失了,随即拎着他的力量消失了,他栽倒在雪地里,身上所有的力气瞬间都消失了,他最后的感觉是真冷啊,心里都结冰了。
眼角余光里,周澜把枪丢给李国胜,大踏步的把光着脚的杜云海拽进了屋里,好像还在埋怨他不知道冷。
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等警卫班的脑袋围上来时,他觉得身体一轻,腾空而已,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澜的心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以至于勤务兵进进出出的时候,他想起贺驷,会忽然觉得,没死人也行,这事也能过去。
往多了说,没贺驷这个人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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