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这棍子被叶靖亭握在手里的时候,便意味着第二天叶绍卿定是下不来床的,当然,一般第三天和第四天也是下不来的。
“不忠不敬,何以为臣!”叶铭修抬手就是一棍。
棍子落在叶绍卿背脊,叶绍卿身子微微往前一倾,忍住了闷哼。
“……叶临知错。”
“神昏如醉,礼懈如痴,意纵如狂,”叶铭修一句一击,并不手软,又连打了三记才停手,“父亲不在,便由为兄行这教训之责。”
“叶临知错!”叶绍卿背脊发颤,但仍强撑,俯身叩首,“叶临骄纵妄为,败祖宗之成业,辱父母之家声,深知不肖,深省己过,绝不再犯。”
叶铭修见他态度端正,方稍缓了怒气。
那夜宋景仪险些小产,第二天沈寄望从府中凭空没了踪影,叶绍卿在御书房呆了大半天,叶铭修当即就明白了来龙去脉,当真是火冒三丈。
宋景仪身子正虚,叶铭修不好发作,便待叶绍卿照料完自己祸事的尾巴,将人一路带进祖宗堂,上了一通家法。
他这个弟弟,便不能一直宠忍,总要真实敲打敲打,否则当真是要无法无天了。
“自省够了?”叶铭修将棍子放回墙上,“回房吧。”
叶绍卿听他语气,知道他是消气了,趴在地上柔柔弱弱道,“腿软,起不来了。”
叶铭修冷笑一声,“少装模作样。”
他知道叶绍卿现在这身体禁不起伤痛,是以方才打的那几下都是留了力的,雷声大雨点小罢了,叶绍卿打蛇上棍,做的又是小时候那套。
叶绍卿便喃喃道,“大哥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竟是连扶一扶都是不肯了……”
叶铭修怕他再在这堂里说些荒唐话,捏着他后领将他提起来,叹气道,“叫阿柒给你上药吧。”
阿柒早捧着衣服在外头候着了,将袍子披到只穿了件xiè_yī的叶绍卿身上。
有人跑过来在叶铭修耳边说了什么,叶铭修脸色y-in沉,便要随他去。
叶绍卿一眼认出那是叶铭修手下的一个副官,宋景仪升任将军后,他便接替宋景仪本来的位置。
叶绍卿眼疾手快抓住叶铭修的衣角,颇有些无赖道,“大清早,来我府上,打了我就想走,可不能如此不顾及手足之情!”
叶铭修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转头对那副官吩咐了一句,又对阿柒道,“早膳和伤药一块送过来吧。”
他将叶绍卿拉过来,与他一道往房里去。
叶绍卿背上留着清晰的红痕,叶铭修毕竟是驰骋沙场之人,先前那火气也是真的,是以再克制也算是下了狠手。
“真不禁打。”叶铭修给他上药,嗤笑道。
叶绍卿趴在那,倒不是十分在意,“毕竟爹走了后就没人再打过我了。”
叶铭修在他后脑轻拍一记,不接话。
“你的人……刚说什么?”叶绍卿闷声问道。
自从那夜带走沈寄望,宋景仪便又是几日闭门不见客。阿柒提说宋景仪状似受了伤,叶绍卿心中便有些担忧,如今叶铭修身边的王居安倒成了宋景仪的私医,叶绍卿便想从叶铭修口里打听些消息。宋景仪从军七年,要是身上带着旧伤,那夜动武奔波,旧伤复发了也未可知。
叶铭修冷道,“你想问什么?”
叶绍卿瘪瘪嘴。
“你可知皇上这次为何如此轻易就放过了你?”叶铭修见他倒是识相,便正经与他谈起事来。
“我这祸闯得玲珑啊。”叶绍卿张口就答。
叶铭修就知道他没真心悔过,气得往他伤口狠压了一记。
叶绍卿连连痛叫,爬起来躲开。
“那你再想皇上为何还不遣我回西境边戍?”
叶绍卿这才啊了一声,照以往来看,叶铭修回京最多不过两月,这一次,着实是呆得太长了。
“北边有事?”叶绍卿坐直身体,皱眉问道。
“北蒙突袭我边境,连占四座城池,瑞亲王私募军队,说是御敌卫国。”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的急报。”
“为何……”
为何皇帝没有即刻召他入宫商议。
皇帝久留叶铭修于京内,怕是早已察觉北边的暗涌。皇帝手里的情报,有多少,是没给自己知晓的?
叶绍卿神色几变,最后蹙眉不语。
叶铭修按住他肩膀,加了点力道,语重心长道,“帝心莫测。”
叶绍卿抬头看他,冷笑一声,“我真是自不量力了。”
他说着往后按了按背脊,整个后背火辣辣地剧痛。
天未透亮,御书房内点着排烛,几位老臣并几位大将军侯在外殿。
叶绍卿方与叶铭修聊完,便接到了皇帝的急召,召的是他和叶铭修兄弟二人。叶绍卿踏进殿内便被徐朗径直引进内殿,如往常那般从那些老头子跟前走过,从前叶绍卿都颇有些扬眉吐气,今日心中心思截然不同,但是面上掩饰得毫无二致。
皇帝身着龙袍,头戴金冠,面孔在烛火后头却显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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