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卿哥?”
沈寄望显然是竖起耳朵等了许久,叶绍卿才踏进房门,他就从床上弹了起来。那原本放在枕边的什么器皿被带得滚落下去,沈寄望慌忙俯下身去捞住,抱紧在胸前,惊魂未定地吁了口气。
叶绍卿走近,才看清方才差点摔出声响的东西,是一只木漆嵌银瓷盏,里头还有零碎几块糕点残骸。
“你这孩子,上辈子是饿死的不成?”
“我等得心焦啊,心焦久了就饿啊。”
沈寄望将吃食小心地放回床上,自己爬下来,在叶绍卿跟前站定。
他穿的是叶绍卿的衣服。那是叶绍卿寻常的打扮,金冠青袍,玉带携扇。沈寄望眉宇间的娇憨被压下些许,平添三分fēng_liú,更彰七分清贵。
叶绍卿忽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感慨。
“接下来的行程可记住了?”叶绍卿为他正了正冠。
“张赞上回跟我说清了,待我们出了城门,就往……哎!”
叶绍卿登时就往他脑后拍了一记,“傻不傻,你俩的行程你俩知道就好,对我也莫讲。”
沈尚书禁了沈寄望的足,还不许他那些“狐朋狗友”来探望,恐他生了贪玩的心思,好在叶绍卿面子大,便带张卓然进府与沈寄望见了一回面。
两人窃窃私语时,叶绍卿便觉得这可真是一出实打实《西厢》,自己这“红娘”,引了个真“张生”,只不过这“莺莺”姓沈罢了。
沈寄望揉揉脑袋,唯唯应了。
叶绍卿见他这样子,心中暗叹,正色道,“慧三儿,你可想清楚了?这一走,世上再无沈慧,而你,再无兄无父,也无你少卿哥,身边唯张赞一人。”
沈寄望愣了愣,低头羞涩笑道,“少卿哥,这种事,哪里能想得清楚。”
“小弟资质愚钝,无经国济世之才;目光短浅,亦无鸿鹄九天之志。所幸生在富贵之家,衣食无忧。若是娶了公主,不过是富上加富,贵上添贵罢了。”
“我本不是贪心之人,没遇上张赞,怕是就懵懂过了这辈子。只是如今,我只知,我是不甘心的。”
叶绍卿不禁挑起眉毛,几分意外地看他。
他们几人中,唯有沈寄望喜欢直呼张赞其名,丝毫不忌讳长幼,现在想来,怕是两人早已早暗生情愫,一个存心偏爱,一个恃宠而骄。
“张赞这人哪都不好,又冷又凶,我从前老想不通为何我……”沈寄望面上一红,改口道,“若不是皇上赐婚,我怕还开不了窍。”
叶绍卿噗嗤一笑,正想调侃,却见沈寄望忽然抱手俯身,恭谨行礼。
“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千万经典,孝义为先。慧离家出走,是为不孝;悔婚欺君,是为不义。不孝不义,只能行这一礼,留书一封,盼双亲莫太过伤心,也求绍卿哥能保我沈府平安。”
叶绍卿没料到沈寄望会有如此一出,呆立原地。
沈寄望抬头,眼眶通红,泪水涟涟,咬着牙倔强模样。
叶绍卿鼻头一酸,滋味繁杂。
他原道自己将沈寄望看得最为透彻,不曾想少年在自己不着眼处悄然成长。沈寄望天真,却不懦弱,甚至有大智大勇。
世间难极,怕是坦诚。承认自己所欲,所想,所爱,不惜忤逆纲常,便是大智大勇。
叶绍卿接过书信,拉他起身,“你放心,我替你孝便是了。”
沈寄望抹抹鼻子,哽咽着点头。
“时辰差不多了。”两人方动了情,这别便作得过久了,宋景仪顾全大局,走进来提醒。
见沈寄望泪痕未干,宋景仪故意言他,“这身倒是你穿得还标致些。”
叶绍卿承着他的话故作气恼道,“你这是睁眼说瞎话。”
沈寄望捂着鼻子笑,宋景仪将他拉过去,“那便让那第三人瞧瞧我说的对是不对。”
“……你,”叶绍卿跟上一步,对上宋景仪凉凉静稳的眼神,只好改口,“你们当心些。”
宋景仪点点头,带着沈寄望出门而去。
屋内未点灯,人走出几步远,即便隐入一团黑暗之中。
叶绍卿低头回味沈寄望方才那番话,竟是些许心虚羞愧。
这二十多年,叶绍卿自诩聪明,自傲坦荡,但回想这数日身边之人,沈寄望,张卓然,甚至玉龄,竟都比自己明白许多。
那宋景仪……
我对他究竟作何想?
第十一章 暗渡
宋景仪带着沈寄望落入叶府院内。
弗一落地,宋景仪便觉小腹猛地跳痛,不禁掩腹吸气。沈寄望不似叶绍卿习过武,对这飞檐走壁之事惧得很,初时便将宋景仪搂得死紧,宋景仪本就束腹,被他如此一抱,胸腹都不大爽利,后来沈寄望习惯了才稍好些,宋景仪并不觉大碍,此时腹中作痛,宋景仪一时不备,咬牙隐忍。
“宋将军?”沈寄望还抓着宋景仪的袖子,腿肚子发软,见宋景仪停了脚步,偏头询问。
宋景仪等那疼痛慢慢消下,方松了口气,“你且把衣裳理了。”
沈寄望脸上生热,低头抚弄襟口,复又贴按鬓角。
他弄了片刻,才察觉宋景仪这话外的调笑之意,恍然大悟,停手急道,“宋将军,你何时也爱这唇齿之戏了,可跟绍卿哥学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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