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茄紫色的脸闯入眼中。顾元卓的嘶吼卡在了喉咙里。
床上躺着一个矮小干瘦的中年男人,敞开的胸膛上贴满电极。一对母子正站在对面床尾,抱头哇哇痛哭。
顾元卓中了咒语般定住,扭曲的面孔一时恢复不过来。
“哎呀,你这个人!”护士大声抱怨,推着顾元卓,“快出去,胡闹什么?”
身后,有医生拉开了帘子,大声问:“四号床的家属在哪里?喝酒摔破头的这位。”
顾元卓猛地回头:“这里!在这里!”
谢天谢地!江雨生安然无恙地躺在病床上,头上的伤口已包扎妥当,人还没有醒,却显然还活着。
医生拿着片子看:“没什么大问题,没伤着骨头。就是失血有点多。先住院观察两天。去交钱办手续吧。”
本以为山崩地裂,火山灰埋了庞贝城,结果在医生眼中,不过是扫房梁落下来了点毛毛灰。
顾元卓用力揉了揉脸,把狰狞的表情复位。他就像一条海难幸存的狗,灰溜溜地爬上了岸,抖了抖身上的水,拿着单子办手续去了。
***
张文杰隔着病房玻璃门,望见顾元卓正伏在江雨生的床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或者险些就被遗弃的大狗。
那种眷恋、依赖,和深切的懊悔,令人想走过去,轻摸他的他偶发。
很显然,江雨生不仅仅是顾元卓的恋人,更是他j-i,ng神上的导师,灵魂的支柱。
“回家吧。”林佩仪在张文杰身后打了一个呵欠,“还是你打算留下来,收看下一集?”
确实没必要继续留下来。再尽心尽力,也不过只是友情出演的配角,观众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张文杰开着车,先送林佩仪回家。
后半夜的都市,冷清寂静地宛若鬼城。却是有清洁工已起来作业,垃圾车轰隆隆开过。
天亮前的城市有一种百废待兴的孤凉之美,像是一个卸了妆的女子。疲惫、意兴阑珊,没有胭脂遮盖的沧桑和沟壑任由游人阅读。
林佩仪摇下窗,点了一支烟。
“你觉得他们会相爱多久?”
张文杰迟钝片刻才明白林佩仪的意思,喏喏道:“我看顾师兄还是很在意江教授的。没有情人不闹口角的。但是一出事,他比谁都紧张。我觉得他们中间c-h-a不下任何一个人。”
林佩仪哼笑,似乎在讥嘲张文杰的天真,或是虚伪。
“我觉得他们不会长久。”
张文杰没料到林佩仪会这么直接,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林佩仪说:“你放心,他们俩要分手,不会和你我有关。也不会因为别的第三者。你看现在他们俩相爱得火辣辣,这不过是在燃烧荷尔蒙和肾上腺素。他们俩其实有不小的差别和分歧。一旦原始的激情消退,现实不会让他们好过。”
张文杰说:“如果真的很相爱,会一起克服困难的。任何一段关系,都需要磨合。”
“也许吧。”林佩仪淡漠道,“我倒巴不得能做个破坏他们的第三者。”
张文杰没开口接这句话。
林佩仪道:“这就是顾元卓让我们迷恋的地方。一旦他爱上了谁,就爱得死心塌地,至死不渝。江雨生大概上辈子拯救了全宇宙,这辈子既得有情人,又得亿万财,看样子连孝顺女也都有了。”
张文杰口头不说,心里也是十足嫉妒的。
林佩仪把烟头丢出了车窗:“可悲的是,我觉得就算他们分开了,顾元卓也不会选你我之中的一个。”
第24章
江雨生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少年离家的那一夜。
他衣衫单薄,穿着一双旧拖鞋,跌跌撞撞地走在夜路上。
路两侧的人家门窗紧闭,路灯一盏盏延伸出去,通往未知的尽头。夜风是潮s-hi粘稠的,天空中闷雷阵阵,正酝酿着一场暴雨。
而他找不到藏身之处。
他敲不开任何一扇门,又身无长物。没有去处,也找不到归宿。
但是内心深处有个信念在支撑着他:要坚持走下去,前面有人在等着他。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却因有这个信念,从未停止过脚步。
直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一下从梦魇之中拽了出来。
“雨生!”
恢复意识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中断的痛觉在一瞬间回归身体里,额头的伤口疼得古怪刁钻,仿佛有人正往脑袋里钉钉子,又像有东西正把大脑自伤口往外拽。
江雨生头晕目眩,想呕吐。但是他放心了下来,不再惶恐。
那人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那条暗路,不会再跌落进噩梦之中。
医生拿着手电筒轮番照江雨生的眼睛,又伸出两个手指:“这是几?”
江雨生疲惫地笑:“这是二。还有,我叫江雨生,今年满二十七岁,是x大生物系副教授。”
“很好。”医生低头唰唰写病例,“今天还是要留院观察,伤口注意不要沾水。还有,年轻人,饮酒要适量。”
江雨生惭愧:“是,都听医生的。”
医生领着手下实习生浩浩荡荡而去。
等到门关上,顾元卓坐在床边,同江雨生四目相接,两相无言。
感情在无声的视线交接中传递,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江雨生的鼻子酸了。他目光s-hi润煽动,抬手轻摸顾元卓冒出胡渣的下巴。
顾元卓长吁一声,紧绷的身躯霎时垮塌了下来,俯身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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