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事先有了底,就能真的完全看得开呢。
我方进宫,便被他的皮囊迷惑,钟情了他。
母亲还安排了云岫一同入宫,若是我留不住太子的心,云岫便是后手。我即便心里再是不愿,也无法。
可惜的是,母亲猜错了,我也错了。
若他明白地告知我,我或不会被他激到魔怔。但他实是可恶,一头假意哄我寄心与他,回了头又养一批名为幕僚实为面首的男子,分桃断袖。
后来我怀了子嗣,他行事愈发嚣张,直至一日被我撞破,发现了他是这般,他才撕下了面具。”
关越卿语速放慢,后又停了片刻。
江妩瞧见关越卿衣裙上晕开了几点泪迹,方辨出关越卿方才是在忍出哭腔,心头难免也跟着一酸。
“怀着孩子原就易得情绪病,我忧思又重,怨意也深,孩子尚未满三月,便离我而去了。”
关越卿又哭又笑,江妩实是摸不透,只定定地听。
“我心里也不舍得他,对不起他,但是看见太子眼中的悔意,我却似疯了一般,心里涌进了报复的快意。”
关越卿抬了头看着江妩,眼中交织了多种情感,可没等江妩看清,又移了去,低着头说。
“那时我似魔怔了一般。”
江妩下了石凳,伸了手帮关越卿正了髻上的金丝点翠蝴蝶钗,轻声安慰道。
“都过去了,前世是前世,太子妃是太子妃,你是你,你跟太子没有关系了。
你如今可以有别的选择,可以寻得良人,可以相夫教子,不会再入宫墙,不会再受这种罪了。
你要放下了,这一世还要被前世羁绊住,岂不是太亏了。”
关越卿方止住的泪又直涌而出,立时埋头在自己膝上低低抽泣起来。
江妩轻轻拍了关越卿的背,又说到,“我虽然稀里糊涂的,但是也觉得庆幸。”
关越卿侧了首,露出一只被泪水浸得水盈盈的眼睛,瞧着江妩。
江妩便看着关越卿的眼睛又说了一句,“能回来,我很庆幸。”
眼神又飘到池中央,又圆又大的莲叶一片接一片,风一吹,便送来一阵清香。
江妩一笑,“你既然将此事皆全盘托于我,我自是要与你掏心掏肺的。”
关越卿身子僵了僵,眼中闪过一分犹豫。
没等关越卿开口,江妩便自顾自地又说起来,“回来这些日子我总是不安,稀里糊涂地就变成如今这般稚童模样,却出乎意料地很快就适应了。
想来是相比于那东宫日子,我更愿意待在这敬天十九年罢。在此待了几月,愈发庆幸,又怕是梦一场,醒来便要面对阴晴不定的太子同你,老实说,只要太子在场,你的脾气是极吓人的。
那时,我见你同太子之间斗得疯狂,却不曾想你后来竟给了他们一刀,你这胆色,我怕是两辈子加起来都比不上的。若我处于你那般的位置,怕是只会郁郁而终,早了此生罢。
这事,若是说了出去,旁人定会觉得有些不妥,但既然你都坦诚告了我,我便也拿你真诚相待,往后若你心里憋着事,大可来同我说。
我虽不甚会安慰人,但你也没旁的选择了,谁让一同重生的只有我呢?”
关越卿扑哧笑了一声,支了手肘在膝头,双手撑了下巴,“就我刺杀太子这一举动,岂止是你说的不妥,在他人看来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我岂会嫌弃呢,有人能明白我说的不是胡话,已是天大的幸运了。”
因着两人皆是重生之身,倒是平白生了许多亲近之感。言谈之间,也比方坐下来之时更是开得开了。
江妩见关越卿渐渐从前世回忆中走出,便也放了心,又爬上了石凳坐着,同关越卿像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一般,继续谈话。
“我原以为,春日宴后不久便能等到你上门呢,怎知等到了现在。”
关越卿方展的笑颜,又收了回去。
“哎,让人头疼的事还真多。你说我要是如你这般小年纪该多好。
顾云岫既来了,定是我娘亲说通了我姨母,让她同我吃喝同住,学习规矩。
尽管我如今才八岁年纪,但我娘素来早做准备,上一辈子便是如此,从九岁开始,便日日学礼仪姿态,管理事物。
我怕我娘认了死理,又将我往宫里送,遂怂恿着她带着我出席宴请。”
关越卿就朝江妩莞尔一笑,“这不,春日宴就遇着你了。四月又接连参加了桃花宴、斗蛋宴,然后又是这龙舟日,多亏了这些宴请,让我多识了不少闺中小姐呢。”
“卿姐姐要认识多些闺中小姐是何意?”江妩又改了对关越卿的称呼,显得两人更亲近些了。
关越卿的脸蛋儿忽似上了胭脂一般,覆上了一层红晕,轻咳了一声,又磕磕巴巴地道,“闺中小姐也有长兄幼弟罢,我怕我娘眼界高,一瞧就往宫里瞧去,那我岂不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我不敢同她说,只能同那些闺中小姐交好,慢慢打探了。”
“这次定要瞧个准才是!”江妩也点头同意关越卿的做法,“卿姐姐不必害羞,我能明白你的处境,再说我们都这般年岁,实是不用这般扭捏的。”
江妩说得大大方方,瞧着半点也不害羞的,但实际上耳根红了个透。毕竟男婚女嫁,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平日也只是自己心里想想。
如今关越卿将婚嫁烦恼摆到台面上说,江妩又怕关越卿脸上尴尬,才装作大方不扭捏,来解关越卿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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