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是深浓,明月越是发亮。
不过须臾,霜雪一般的银白色就铺满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马掌踩过月色,飞驰而去。
若生一行则因为坐的是马车,慢了他们许多,此时尚在客栈中小憩。天黑后,马车前行的速度就不得不放慢了些,若生又是从来没有受过这等颠簸的。即便她心中无谓,可娇滴滴的身子骨却有些吃不消。这还是她近些日子跟着姑姑跟窦妈妈学拳脚,饭量陡增后的模样,若换了过去,恐怕她早在刚出城门时就开始熬不住了。
扈秋娘是个有眼色的。见她面上倦色渐渐难掩,就将剩下的还有多少路,需途经哪些地方一一向她说明,而后笑着道:“姑娘,越是下面的路,越不比前头好走。夜深慢行,只增劳累,依奴婢看,倒不如趁着这工夫好好歇上几个时辰,明日起早就是。您算算。若是明儿个卯时就启程出发,这走得快一些,咱们未时就能到下一个歇脚的地方,歇上半个时辰,又能继续赶路。”
“也好,让人停下吧。”若生伸指揉着太阳穴,点了点头。
扈秋娘便下去吩咐人歇脚,绿蕉则沏了茶送上来给她。
茶叶是打从连家带出来的西山绿眉。路上寻常难买,一壶沏得,香气扑鼻。连带着外头守着人都能闻见。
若生接过呷了一口,忽道:“取些绿眉煮了茶送下去。”
绿蕉愣了愣:“姑娘,府里也没剩下多少绿眉茶,奴婢这回全带上了也不过一小罐……”
“我知道。”若生轻声打断了她的话,就着屋子里昏黄的烛光说,“出门在外。从简即可,这些茶今日喝过也就罢了。我吃什么底下的人也吃什么,分作两样。徒增麻烦。”
绿蕉看看青花小罐子里的茶叶,终于还是应下拿着茶叶退了出去。
热水是先前就备着的,绿蕉捧着罐子走到炉子前,就见扈秋娘正在那倒了滚烫的白开水喝,不由惊呼:“烫得很呢!”
扈秋娘笑了声,道:“傻丫头,晾晾不就凉了,我也没说非得这会喝。”
绿蕉松口气,又微讪,上前放下装着绿眉茶的罐子准备煮茶。
“咦?”扈秋娘惊讶,“你方才不才给姑娘送了一壶?”
绿蕉点点头,手下动作不停:“是啊,那壶已经送进里头了,可姑娘说,这一路她吃什么底下的人就吃什么,不必另外麻烦,这绿眉茶也要分给下头的人吃。”
扈秋娘越发诧异,忍不住咋舌:“这可是西山产的绿眉呀!”
可言罢,她似忽然明白过来,面上的讶色渐渐收起,反逐渐换上了一种佩服,捧着碗白水笑了笑,摇头道:“三姑娘年纪虽不大,做事倒挺老成。”
这一路算上来回跟在平州逗留的时间,好说歹说也得花上大半个月。
若生是头次出门,虽然顶着连家三姑娘的名头,可她们这一辈比她小的几个尚未插手连家的事,比她年长的两位堂姐,走的也是名门淑媛的路子,平日里习字读书弹琴赏花,学学管账管家人情交际,过去没有用连家的人办过事,眼下也没有,将来只怕更不会有。
几个堂弟的年岁,却都也还小。
是以连家这一辈的姑娘少爷里头,她还是头一个。
底下的人服气不服气她,如何看待她,都是两说的事。
她若一路上趾高气扬,扈从们也没有法子,自会忍着,可人心这事艰深得很,兴许从此以后,众人就打从心眼里不服气她了。想着左不过是个娇纵的姑娘而已,背后谁能真拿她当回事?
所以这茶往下一发,众人喜欢不喜欢喝暂且不论,至少这里头的情义足了。
扈秋娘就同绿蕉道:“别偷偷留着,回头叫姑娘发现了发落你。”
绿蕉面上一红,窘然道:“秋娘姐,你怎么知道我准备偷偷留一些?”
“你怕三姑娘这是想一出是一出,晚些时候又想起要吃茶结果没了心里不痛快,定然会藏一些。”扈秋娘笑着说完,让绿蕉好好煮茶,自进了里头陪若生。
绿蕉便也敛了心神,只安心煮茶,少顷送去下头,道这是三姑娘吩咐的,一群人便都怔了怔。转瞬清醒过来,众人便连声谢过主子恩典,沏了茶来喝,一入口便都傻了眼。
其中一人更是道:“他娘的,世上竟还有这般滋味的茶!”
“三姑娘倒是少见的大方,往前跟着四爷,最多也就赏些银钱,何尝有这等机会能尝主子们吃的茶。”
西山绿眉价以金计。而且量少,普通人便是手里拿得出财帛,也买不到手。
几人聚在一块吃了半壶茶,皆不由自主地赞叹起若生来,想着从四爷那出来跟了三姑娘。也不是什么坏事。一群人就高高兴兴地说起话来,正说到畅快处,先前去方便的老吴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先瞧见了搁在桌子上的那壶茶,抽抽鼻子嗅了嗅香气,忽而一拍案,“这是哪来的茶?闻着竟像是绿眉!”
坐在那说话的人就笑:“三姑娘使人送来的。就是绿眉。”
“哦?”老吴愣住,“三姑娘出手竟有这般阔绰?”
“那可不怎地,听说三姑娘还说了,这一路往平州去,咱们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不二样。”
老吴不信,压低了声音骂骂咧咧道:“就她?不能够!你们不信?不信赶明儿看看就知道了,给个馒头她要是吃得下才有鬼!”
连家的厨子手艺高明,就是那普普通通的大白馒头,也能做的格外宣软香甜,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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