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中回过神来,雨依旧下,不动声色的男女鬼魅般如影随形。城中的妖精鬼怪能搬走的几乎都走了,老卦精也舍了他固守不知多少个百年的巷口卦摊消失得无影无踪。茶楼里的老醒木在某一天忽然抛下了翘首以待的听客们再也不曾出现,茶楼找来一对年轻的姐弟,姐姐唱曲,弟弟吹笛。
他们穿墨绿的衣衫,用墨绿的发带松松系住发梢,姐姐不苟言笑,弟弟很是俊俏。虽然乡野小曲没什么动听之处,却也宾客满座,红火不下从前的老醒木。
典漆央着殷鉴带他去茶楼里仔细瞧过,他们既不曾用音律惑人也不借此吸取魂魄,安分得好似真是一对卖唱跑江湖为生的穷苦艺人。
自从他们踏入茶楼,木着脸兀自歌唱的女子始终不曾抬眼看过一眼,倒是她那个媚眼四处乱飞的弟弟有意无意地用眼角瞟着这里。
殷鉴迎着他的视线自在地喝茶:「她不屑这个。」
典漆低头沉思,想想却也说得通,大名鼎鼎的王者楚耀确实不需要依靠这些旁门左道,传闻中她向来直接,取命必是一招了断,或封喉或斩首或碎尸万段,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犹疑,将她讹传为男子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
她会在什么时候动手下战帖?疑问如鲠在喉,她一朝不有所举动,典漆便一夕不得安眠。
又几日,城中的来客开始陆续增多。
典漆自门缝处窥探着越来越多的陌生路人,殷鉴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死样,安坐座上不紧不慢喝着他的茶:「他们是冲着楚腰来的。」
一心清理门户的蛇族早已立下重金悬赏,各家为楚腰所害的苦主亦有或多或少的酬金,只要擒下楚腰,倾国的财富与贯耳的名声都不算什么,成为新的妖中王者才是最大诱惑。
懵懂无知的世人在暗夜清风下惬意入睡,就连楚氏兄妹栖身的客栈里也看似平静无波。灯火背后,城中重重暗影无数,刺探、窥视、杀伐,一切无声无息。
第二天清早,典漆打开门,看到几个大胆的顽童正在用树枝戳着一条已经死去多时的长蛇,蛇身完好,细小的鳞片还在晨光下粼粼闪烁,只是它尖尖的头颅却不知所纵。
长长的蜈蚣被风干在巷子中央,楚氏兄妹居住的客栈门前更是天天一早就被扔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被斩成两半的猫尸、被穿透心脏的狐狸,血肉模糊压根看不出来是什么的肉块……有人甚至言之凿凿地说,亲眼见过一只血淋淋的虎爪。
大惊小怪的小捕快东奔西跑忙得不可开交。
叫楚眸的年轻男子把玩着手中的笛子,右手食指百无聊赖地绕着发梢,笑笑地倚在门边张望:「哎呀,都快入夏了。蛇虫百脚多一些也是自然的。」墨绿色的绸衫映着一双流光百转的眼。
殷鉴说:「她是在s威。」那些尸首明明轻易就可以处理掉。楚腰向来乐于旁观人因她而生的恐惧。
典漆暗自庆幸之前曾去栖霞寺提醒过两位出家人近来不要入城,想要去找小捕快看看他的安危,路过茶楼时却听里面一阵喧哗。对事情一无所知的富贵闲人们依旧兴高采烈地纵情玩乐,典漆看到刚唱完曲子的楚腰正被某个脑满肠肥的员外公子强自搂紧怀里,他挑起她的下巴神色猥亵地说了什么,面容沉静的少女居然还是不改眼中的纯真,在自己的弟弟将自己拉开之前,任由面前的男人对她上下其手。
恼羞成怒的男人掀翻了桌子高声威胁,站立在对面的楚眸握着楚腰的手腕神情森寒。楚腰却似无动于衷,用手指轻轻转着方才男人塞给她的红花,慢慢地把花朵放进嘴里,用牙将花瓣片片咬落。像是早已察觉到了门外的典漆,叼着花瓣的女子慢条斯理地转头,松垮的衣领露出雪白的脖子,浓郁的殷红花汁自杏色的唇边溢出,不带丝毫感情的笑容刺目惊心。
如堕冰窟的阴寒中,典漆终于恍然大悟她迟迟不动手的原因,她是在欣赏自己的不安与挣扎,如同高高扬起身子的蛇正细细观赏着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幼鼠的绝望。
第九章
蛇妖送来的战帖一如他们惯常的绸衫般是墨绿的颜色,他们在墨汁里混了金粉,字里行间一点一点微微地闪着光,有一身斑斓皮肤的蛇天生嗜好华丽。
总在夜间表现出身为仙者的卓绝修为的神君大人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神清气爽地从房里走出来:「东家昨夜睡得可好?」
你让我睡了吗?灰鼠暗自咬牙,气呼呼地把手里的战帖递给他:「你的麻烦来了。」
「夏末?」殷鉴接过扫了一眼便又把它还给了典漆,抬手再伸个懒腰,懒洋洋窝进堂上的圈椅里,一派高枕无忧的散漫。「那还早。」
楚腰将决战之日定在今夏最末一天。经过漫长的冬季的酣眠,温热潮湿的春夏两季是蛇最喜欢的日子,她似乎一天都不愿错过。不知为何,典漆觉得,这必然又是那个楚眸的主意。
当惯了大爷的神君天杀的对之后的生死与荣辱没有任何在意的表现,耍糖的小孩般眨着他那双蓝盈盈的眼睛望着空无一物的桌子:「你居然把早点都吃了。」俊美如斯的面孔长在他身上实在暴殄天物。
自觉自己就是那个被皇帝活活急死的太监的典漆抓紧了手里的战帖,亮出尖利的白牙隔着桌子冲他瞪眼:「是啊,我连你都想吃了!」
殷鉴很高兴,仰靠向椅背拉开衣襟,看样子甚至还想解腰带:「那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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