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小贩见来了个娇俏女子,生得甚是粉嫩,本就有几分欢喜,且见她对自个儿的买卖感兴趣,忙开了褡裢直接将压箱货掏了出来,殷勤切切地招揽道:“那些都是些寻常大路货,小娘子瞧瞧这个,更衬你呐。”
崔嫣放了手中的掐丝珐琅簪,接过那莲花形状的扭珠钗,果然是精致无匹,不由拿在手里左右细瞧,十分喜爱,又抬了手朝身后人招了两招,神色飞飞:“你过来。”
甄世万默默走过去,见她将那钗插在自己云鬓间,朝自己喜道:“你瞧好不好看?”
那小贩何等灵光,见来者鸢背蜂腰,气厚势沉,还未等其人开口便巧舌如簧抢赞:“哎哟,小娘子戴得真是美极了,咱在这咸宜坊做了几载的生意,还未见过像小娘子这般国色天香的人物,生生将俗物戴出了仙味哇。”又憋不住多口水的性子,继续笑
道:“这位相公真是好福气啊,娶了个这么个年轻的小娘子。”
甄世万并不接应那小贩话,只低头近前扫看了一眼那钗,面无表情,淡道:“赝品而已。”
小贩一听这话,脸色一变,不依了:“我说您这位相公,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卖的这些,虽说不能跟那名宝斋之流相比,可北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是爱得不得了,咱这摊子的生意向来可是火红着,您是运气好,若是赶来的时辰不对头,排队都是还要拐两个弯儿的。”
甄世万见这商贩说大话脸都不红,嗤道:“那又如何,总归是假的真不了。”他这多年来,尚是头一遭在这大街小巷里同一小贩打买卖交道,对这民生百态,市井俗情已有些淡薄,说话固然是直来直往,又转而朝崔嫣道:“你屋子妆台上那些首饰,随便哪一支便能买下好几只这西贝货,若嫌不喜欢,回去便给你去名宝斋再添置,戴这个有失了身份。”此话一出,那小贩更是气得脸红叉腰。
无奈她就是喜欢,将那钗捏得紧紧,颦眉鼓唇盯着他。他由她瞪得皮酸肉紧,只得叹口气,撩了袖准备付账,才得了她面色一霁。
崔嫣将那钗放在摊案上,笑道:“那你先付银子,我去前头再看看。”说了便又撇了他走到下家商铺。
偏偏那小贩才不过十几二十,正是年轻气盛,又是个犟牛泼皮性,方才听得甄世万这般贬低自己家的物什,已是满肚子不高兴,虽是个小小的商贾,也是有几分傲气与胆量的,此刻虽瞧得面前中年男子衣着锦贵,却仍是受不得那气,将那莲花扭珠钗一把咻地夺了回来,道:“客官,咱今儿还不卖了,您还是去那名宝斋罢。这五斗米虽可贵,可别把咱给憋屈死了。”
若是依平时脾性,甄世万老早便是甩了手拉下脸二话不说走人,可一转头,瞟了一眼不远处那人,只好生生将这口气咽下了肚子里,倾前了身子,朝那货柜里头的小贩,咬牙切齿道:“老板,你可别得寸进尺了。”
那小贩眼光犀利,口齿伶俐,看清了这客官被那小娘子所钳,买定这钗,更是得意:“这青天白日的,买卖自由,咱不强卖,您这官人也不能强买啊。”见他发沉不语,舍不得弃掉这好机会,故意讥哨道:“我说这位相公,像您这年纪,娶了这么个娇嫩的小娘子,若是别的人家,还不知怎的宝贝着哩,你却是连柄钗子都要考虑一二,啧啧。”
这还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秀才遇到兵了。甄世万语
塞,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去掀了他的摊子去抢一柄几文钱的钗,可这东西,今日也是势必拿到不可。眼前这面无四两肉的市井商人,不图银两还能图什么,他拍了锭银,低声喝道:“这个,够了吧。”
那小贩一瞧得银子,已是目中放了光,这岂是够,简直太够,一时却嘴硬改不了口,仍抱臂犟道:“客官,咱虽是生意人,可也不是光图恩惠的,你把我这小买卖的东西说的像地上脚踏的泥巴,若是传到别的客人耳中,咱日后这生意是做还是不做了啊?”
“好,你若觉得冤枉了,咱们便去青州县太爷那儿对个质,”甄世万波澜不惊,瞥了一眼那小贩,这刁民赖小子委实难缠,软硬不吃,真是不发狠话不行了,“听闻日前朝廷新颁布了市易令,经商者若有半点短斤缺两、以次充好,凭伪滥货物交易,一旦被举报查实,便是没收吃饭家伙,责杖二十……如何?”
小贩闻言,将那银子抓到手内揣进怀内,恭恭敬敬将那莲花钗双手奉上,面上笑嘻嘻道:“看这客官说的,太言重了,太言重了,这么点儿小事都扯到天边儿了,更何堪闹到大老爷那儿去,您走好,走好,咱就不送了。”
与那小贩周旋出一头汗,甄世万才幸不辱命地抱回了那钗子。崔嫣见他这半天才过来,倒有些奇了,一问之下,竟扑哧笑出声来,道:“买个钗子还要搬出法典的,这世间怕只有你一个人了。”说着便又是忍不住捧腹笑个没完。
甄世万颜面丢得干净,已是额头滚汗,将她拉了出铺,避了人群入了边上小巷,恨道:“堂堂朝廷命官,同一个街贾驳嘴讲价,你这丫头害人不浅。”手指一勾,欲要一个爆栗闷敲于她头上,却又是放了下来。
崔嫣只负手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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