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四品官,这个官位在地方虽是封疆大吏,但在京中,却连参加朝会的资格都没有,他就是想得罪杨公公,又从哪里去得罪?
再换个角度说,他背后立着湛国公府,并不是什么寒门小户出来的文官,宫中的太监就是想伸手想拿住他,也要想想湛国公府的反应,要什么事没有对方偏过来撩拨,这岂不是吃饱了撑的嫌自己活得太久?能做到秉笔太监位置的宦官,又岂会这样没有成算?
这样的疑惑一直持续到这天的晚间。
杨氏一边伺候着徐善瑞更衣,一边与丈夫说些细琐的小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友民布庄上头。她先是将那出现在仙客来的以太监为首的几个人略提了提,接着又提到友民布庄幕后接手的也是这太监背后的人,这就将两者归做一类,而后她才委婉说:“老爷,这涉及到杨公公那边去,我父亲和弟弟只怕不好说话,那布庄要大不大,要小也不小,杨公公一下子全拿了,许多关节上只怕也搞不是很明白,您如果可能,就向杨公公提提,说杨公公刚正不阿,我父十分欣赏,我娘家愿意直接让出三成利来……”
“杨公公?”一直跑神的徐善瑞这才怔了下。
“是,怎么了?”杨氏忙问。
“他掺合入了你和徐善然的事情?他怎么会——”本来激动的徐善瑞突然闭口不言,事情到了这一刻,前前后后都串了起来,他就恰如醍醐灌顶一般,什么都明白了!
而这一想通,他顿时脸色铁青,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爷?”杨氏察言观色,见丈夫脸上青青白白,似乎气得狠了,连忙上前抚着对方的背脊,“你这是想到了什么,怎么了?”
“一边去!”徐善瑞狠狠会挥开杨氏的手,他一把抓起自己刚刚脱下的外袍,也不顾旁边杨氏错愕的表情,胡乱披在身上就怒发冲冠地往自己父亲的院落走去!
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家丁婢女不少看见了徐善瑞的表情,他们一个个都不敢上前,还离得老远就事先绕了过去,哪怕绕不过去的,也都低着头不敢看徐善瑞。
徐善瑞这一路走得可谓虎虎生威,一直等他到了自己父亲的住院之外,见着了一个守在院外的人影,并且那人影还走上前,拦住他,对他说话:
“见过哥哥。”
徐善瑞脚步一停,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面前的人。
是四房的庶子。
一想到四房徐善瑞就跟着想到徐善然,他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沉得能拧出水来。
——而除此之外,区区一个未有功名未有建树的庶子,徐善瑞怎么可能看在眼里?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脚步一转,便要绕过眼前这个人柱,不想他脚步一跨,那人柱也跟着脚步一跨,继续拦在了他的面前。
徐善瑞一怔,紧接着勃然大怒:这是反了天了,他平日里不做声,现在什么猫儿狗儿都敢来到自己面前撒野了!
但尽管心中怒极,徐善瑞脸上却反而和缓了一声,他问:“这是做什么?五弟是有话要对愚兄说吗?”
徐丹瑜保持着还算恭敬的表情:“也没什么事,只是不知道大哥现在打算干什么去?”
“怎么,我见我父亲还要通过五堂弟你吗?”徐善瑞脸上带笑,话中带讽。
“堂兄误会我的意思了。”徐丹瑜面上虽然不卑不亢,实际上口中已经苦水泛滥。他得罪了徐善然,瞒了徐佩东太多东西,被谢惠梅的人拿住足以死无葬身之地的把柄。他虽想从徐善然那里逃脱出现,又不能在准备不足的现在就明着反抗徐善然,她叫自己做什么,自己还是得做,她叫自己来得罪徐善瑞,自己也得得罪……这样长久下去,他就是挣脱了一人,恐怕也不知如何在这家中立足了。
但想是这样想,徐丹瑜唯独的一点好处只怕就是他的坚韧了。他脑海里转着这样颓唐的念头,面上的表情却能一径的从容正气。
只见他淡淡说:“父亲与大伯父正在里头议事,大伯父交代了闲杂人等不要进去叨扰,我这也只是白问一句而已,堂兄不必太过在意。”
这是在说自己是闲杂人等!
这一日从头到尾,桩桩件件事情桩桩件件不如人意,徐善瑞怒极反笑,竟口不择言说:“一介小娘养的东西在这里大放阙词,你今日是得了失心疯了不成?”
徐丹瑜面上忽然古怪了一下。
并不是被徐善瑞触到痛处,而是在他眼睛里,徐善瑞面孔扭曲破口大骂,身上哪还有一丝正四品官员的威严风范?
他不由想到那个改变自己命运的雨夜。
他情不自禁地在想,当日的自己面对徐善然,是不是像这样又因为愤怒面目扭曲,又因为事情脱离了控制而惶恐不已?
那当日的徐善然呢?
什么都知道的那个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是不是像他面对徐善瑞一样,自心底而升起了得意与愉悦……?
“大侄子在说谁得了失心疯?”一道声音冷不丁从旁边传来。
徐丹瑜与徐善瑞一起循声看过去,接着二人连忙下拜:“见过父亲/四叔。”
随着这两人的声音,一袭轻袍的徐佩东缓步自院中走出来。
他踱到徐善瑞跟前,就停在对方的三步之外,并不出声,只看着作揖的晚辈。
徐善瑞刚才虽对徐丹瑜百般看不上眼,横竖挑理,但等徐佩东到了跟前却不敢如此。
徐佩东一时不出声,他也不敢真不管不顾地直起腰来,也还是保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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