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莲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出此人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掖在头巾里的头发微黄卷曲,一看就不是中原人,此时边关互市早已关闭,怎么还会有异域人出没?她当下就嗅出一丝不正常的味道,突然那人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她当即扔下了抹布,追了出去。
对面的方三娘看见一阵人影从街道上窜过,好奇地出门张望了一会儿,但谁也没瞧见,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刚准备回屋,跨在门槛外的那只脚却停住了,她一扭头,燃记的铺子此时空无一人。
方三娘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捏了捏袖口里的银锞子,见左右无人,便壮着胆子匆匆过了街道,穿过铺子,直接往内院去了。
而在同一时间,诚王府的盛晖阁内,诚王穿着一身家常衣裳,亲自喂着儿子喝粥,这小子吃东西极挑,每一勺白粥都要配着甘薯丁,不然喂进去也会吐出来。诚王的好耐性已经被磨光了,刚准备发挥严父的威仪之时,门外来报:「绿湾小筑的桑霓姑娘求见。」
诚王执勺的手一顿,他都快忘记有这么个人了,如今那丫头已经搬出了府,她还来做什么?况且现在他反而希望注意她的人越少越好,看来一些多余的事情是该处理了。
桑霓进屋后对着诚王磕了一个头,请了安,诚王依旧坐在原处,视线却没看向她,先瞪了一眼把米粥吐出来的儿子。
「找本王何事?」
桑霓将手中的一册本子递过头顶,轻声回道:「这是这一个月来,奴婢搜集到的一些消息。」
诚王没有接受她呈上来的册子,先用手巾擦了擦手,才转过身看着跪在下面的人,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本事还不小,连出了府后的消息还能打探出来。」
听见这类似夸奖的话,桑霓激动的脸色泛红,她迅速抬头瞥了诚王的脸一眼,又立刻低下,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奴婢无能,打探不到苏姑娘在内院的消息,只记录了一些表面行迹。」
「以后不要再打探她的事情了。」
「殿下?」桑霓不可置信地抬头,仿佛自己听错了。
「我会给你家里一分厚赏,以后你就本本分分地在府里当差。」
「可是殿下,他们确实有古怪啊!」桑霓急了,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跪在地上超前挪了两步,急切地说,「且不说姑娘在府里时就有些稀奇古怪,即使出了府,也惹人怀疑,听说她铺子里的东西都贱价出卖,挤兑的十里八方的店铺都做不了生意……」
桑霓一口气说了许多,诚王就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打断,眼神却是越来越冷。
直到她告一段落了,才接话道:「说完了?」
无波无澜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猛然惊起一身冷汗,她刚刚太造次了!
她又迅速趴回到地上,贴着地的脑袋一直不敢抬头,双肩不受控制地缩了缩。
「下去!」
一声令下,桑霓忙不迭地爬了起来,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弓着腰一步步向后退去,最后逃一般出了盛晖阁。
新仓坊,燃记小院。
苏然正在小厨房里剁着香菇粒,锅里的热油冒了烟,她赶紧将一盆已经切好的香菇倒入,锅底立即响起了刺啦声,她拿着大铁勺上下翻飞,动作娴熟地加着各种调料,最后拿起一只小瓷罐晃了晃,糖汁没有了。
而此刻,方三娘正躲在小院里的石磨碾子后端,鬼鬼祟祟地露出一只眼睛,往厨房里瞧,敞开的门窗让苏然的一举一动都一览无遗。
下一秒,方三娘猛然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定在当地!
因为她刚才眼睁睁地看着厨房里的小姑娘,一瞬间消失了!然后后又抱着一只皱巴巴的「大冬瓜」倏地出现!
她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得捂紧了嘴,僵硬地蹲了下去,背靠在石磨上大口喘气,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洗净了哈密瓜,苏然将砧板放在临靠着窗口的桌子上,操起一把锋利的厨刀,将瓜一切两半,再仔细切成小块状,剔了皮,把多余的瓜皮通通倒入门口的泔水桶里。最后把切成块的瓜肉像剁肉末一样剁成碎丁,一把加入锅内和香菇丁一起烩着,忙完了这几道工序,苏然解下小围裙,把剩下的哈密瓜拿进春草园里,打算做几坛子酱瓜埋进土壤里。
方三娘看着她再一次凭空消失,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她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见苏然出现。这次她深呼吸了几次,壮着胆子跌跌绊绊地走了出来,双手合十祈求佛祖保佑,脚步虚软,心跳如鼓。她此刻只想快些打道回府,路过厨房门口时,看见满满当当的泔水桶,咽了一口吐沫,默念着佛号迅速抄起两块瓜皮,飞奔似的跑走了。
而此刻,就在离燃记两条街远的胡同口,吕莲正和一男子拳脚过招,那人一个回旋踢擦过吕莲的脸颊,她略一歪头躲了过去,转身伸手一劈,直朝对方门面,而对方也迅速抬起胳膊肘,挡下了这一掌,但同时,裹在他头上的巾帽却在瞬间被她摘了下来。
一头棕黄色的卷发披散下来,面前的男子三十来岁,眉毛极浓,目露精光,蓄着短糙的络腮胡,左边脸颊贴着耳朵的部位留着一道疤痕。
吕莲一见那道刀疤,心里一惊:「是你!」
那男子轻蔑一笑,双手交叉用力一推,将吕莲推出几步之外,转身跑了,吕莲也不依不饶紧追其后,就在拐弯之时突然迎面飞来几只暗镖,千钧一发之际,她回身跳了几个后空翻,惊险地躲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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