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衣服大略洗了一遍,虽然还是有些脏污,但好歹泥巴都洗干净了,她卯足了劲儿拧干,棉衣不易干燥,但很厚实,起码穿着不会走光,苏然把湿漉漉的棉衣马马虎虎地套在了身上,再拿过单薄的白色里衣,架在澡盆边的火坑上烤着。
春草园内虽然气温适宜,但披着湿衣裳还是觉得有些凉飕飕的,苏然索性把鞋子也洗了,光着脚丫踩在地上,靠着火坑烤火。
诚王听见没了声音,才稍稍放松了身体,手心里竟然出了一层汗,他拿下手臂转转酸软的手腕,仍然闭着眼睛问:「完事了?」
「嗯。」
诚王这才起身,将澡盆旁燃烧的火焰用土埋了,用瓢舀尽了洗澡水,再把木盆搬了出来,竖立着放在一边晾干。
他来到苏然身边,看着她正在烘干里衣,想到她现在套着的外衫下面什么都没穿,眼神就有些乱了,视线又不经意瞟到她光洁的脚踝上,喉咙顿时一阵干燥,血气横冲直撞往下行去,他为自己像愣小子一般容易动情感到恼火,一甩袖子跑到旁边的空地上,耍起了一套拳脚。
苏然闹不清他突然发什么疯,怎么赶了一夜的路还这么精神,她把衣服翻了一个面,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东升西落,度日如年。每过一天,苏然都会在春草园里的大石头上刻下「正」字的一笔,石头上已经刻了一排正字了,苏然一个个数了过去,整整八个,他们已经在沙漠里漂泊了四十天了。
食物也在一点点消耗,有味道的食物已经快吃完了,尽管他们越来越省吃俭用,把食物的标配降了又降,但最终他们还是发现,鸡蛋只剩下了最后一只,酱瓜也已经见了底,红薯还没长大,只有婴儿的拳头般大小。
现在正是他们青黄不接的时候,如今他们喝粥,唯一的小菜就是一勺酱黄豆,一小块酱瓜,他们已经这样连续吃了三天,诚王皱着眉看着碟子里的黄豆,对苏然发话道:「明天把那只鸡蛋吃了。」
苏然连眼皮都没抬,只顾着吃自己的饭。又来了,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命令」了,但对于苏然来说显然不管用。他总是喜欢先把好吃的食物吃光,等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那日子才是苦不堪言,这一只鸡蛋,苏然是打算一直保留着的,就像精神寄托一样,提醒他们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每个夜晚都是在群星笼罩下孤独地赶路,苏然从没体验过孤独感把人逼疯的滋味,但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精神似乎出了一些问题,有时她能听到沙丘的另一边有大海的浪声,有热闹人烟的说话声,有树林子里百鸟齐鸣的叫声,每次她都会兴奋地冲上沙丘的顶端,期待看见想象里的场景,但是入眼的却是另一个高耸无际的沙丘,黑峻峻的沙漠延绵起伏,一直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
她只好一次又一次安慰自己:没关系,再翻过下一个沙丘,一定就是沙漠的尽头了。
相较于精神不太稳定的苏然来说,诚王一直显得很冷静,每次苏然兴奋地跑出去的时候,他总是无言地看着她,等到她再次受挫气馁,便会走到她的身边,拍拍她沮丧的脑袋,默默牵起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刚开始那个叽叽喳喳,还会给自己找乐子的苏然,变得越来越沉默了,有时候她走得累了,就坐在马上任由他牵着走,星星在夜空中闪烁不定,而她则木然地盯着头顶上方的北极星,一整夜也不说话。这时候诚王的话反而变多了,他会不时和她讲讲当年他出兵打仗的事情,有一次还试着讲了一个不怎么成功的笑话,苏然仅仅配合地扯了扯嘴角,然后,还是继续呆滞地看着远方。
当他们连最后一粒酱黄豆也吃完的时候,苏然捧着手里的红薯发呆,她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连皮一起嚼了下去。诚王舀了一碗稠稠的粥,洒了一些盐递给她,自己却喝起白粥来,她突然心乱如麻,什么胃口也没了,把手里的碗又放了回去,如行尸走肉般窝回到稻草堆中,思绪纷乱,漫无目的地想着许多事情,反应都变得迟缓了。
就这么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飘来一阵香味,勾得人鼻子不由自主地张张合合,苏然猛地睁开眼睛,是炖鸡蛋的味道!
最后一只鸡蛋!最后的希望!
苏然腾地坐起,紧紧捏住身下的稻草,气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你!最后一只了!你怎么能!」
诚王捧着碗走到苏然的面前,虽然碗里的蒸蛋不见一点油花,但黄嫩嫩的蛋膏依旧十分诱人。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吃个鸡蛋补补。」
居然是想哄她开心,苏然心里一软,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她失神地望着鸡蛋,狠狠一抹眼泪,像跟鸡蛋有仇似的,两三口就吃了一半,含着眼泪把剩下的另一半留给了他,自己重新躺回窝里,闭上眼睛僵直着身体,动也不动。
从此,失去了精神寄托的苏然,像丢了魂一般,有大半时间都是呆滞的。
这天晚上的云层有些厚重,北极星躲在乌云后若隐若现的,风吹的呼呼作响,扬起的沙尘拍得他们的脸生疼。
赶了一段路程之后,苏然突然停下了停下了脚步:「嘘,你听到了吗?」她难得双眼晶亮地看向诚王,破碎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是风吹过树林的声音,这回一定是真的!」
她乐得跳了起来,撒丫子跑了出去,诚王伸出手想拽住她,却被她一挥手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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