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于十年的痛楚与等待。”陆离道,“但他不是,他活过了那十年,在此地建了这间屋舍,以便在寒冬取暖。”
紫贝这才知晓这屋舍是为取暖所建,难怪一进来便感到异常温暖。
“他既如此坚强,为何仍会……”紫贝愈发好奇。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生,亦没有平白无故的死。天道轮回,当死偏生,有如逆天,又岂可长寿?”陆离道。
紫贝感受到他语气中暗藏的无奈与悲戚,心中酸楚,却无可奈何。她不曾亲身经历,但那五年的身死与十年的折磨,换来的却只是一个早逝的结局,着实令人心悲。
“他后悔了吗?”紫贝问道。
“他后悔了,悔不当初。”陆离答道,“所以,他没再回家,而是在此,平静地接受他本该接受的宿命。”
“他事前不知,所以后悔。”紫贝道,“而你,事前亦不知吗?”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后悔。他早已向我言明一切,我亦曾亲眼见到他毒气攻心,不能直立的惨状,但我依然选择和他同样的路。因为,我不甘心……”他的眼睛闪烁着忧戚的光,“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我的父母,我的弟弟,他们均是为我而死,我不能放弃这段仇恨!我要活着,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可以等,都可以忍受,只要活着,活着去亲手杀了我的仇人。”
紫贝默然,这一刻,她的心底竟无一丝反驳与劝阻之意。她仿佛真切地体会到了那种心情:只要活着,一切都值得!只有报仇,方死而无憾!
☆、第十章碎玉之谜
烛火摇曳,模糊了紫贝的视线。她隐约看到烛光的另一侧,陆离孤寂的背影,他的手中紧握着一件物事,久久不肯松开。紫贝骤然想起的,是那块破碎的青玉。
封闭的地道仿佛将他们与岁月隔绝,但随着烛火的更替,紫贝心中仍泛起屡屡的不安。
陆离不常练武,大抵是这房间太小的缘故,又或许是他不想用杀气惊扰故友的亡魂。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着,摩挲着那块残存的碎玉。
一日,紫贝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块玉,可有什么故事?”
“故事?能有什么故事?”陆离的眼睑低垂,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至多,只是过去留给我的一个念想罢了。”
“是你的亲人吗?”紫贝道,“你还怀念着他们?”言罢,紫贝意识到这话问得多余,至亲如何能不怀念?她夜夜梦回,不仍有父亲的身影?
“我的年少轻狂,不只害了自己,更害了我的家人,最无辜的,当属我的幼弟。”陆离轻轻地闭上双眼,仿若又看见当年那一场燃遍了整个灵月山庄的大火,“当我察觉到阮城秋的酒并未入口之时,她已经夺走了的剑,我抓住她的裙角,她冷漠的神情已经使我明白一切。但我依然不愿相信,我渴望她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哪怕只是瞬间,亦将成为我的救赎。可是她没有,她决绝地夺剑而去,待我爬出房门,迎接我的,便是无尽蔓延的大火。”
紫贝第一回不再心存怀疑,她仿佛忘却了十八年前夺剑而去的阮城秋,便是面慈心善的柳夫人。
“这青玉,是属于舍弟的。他生来体弱,家母便到庙里去求了块青玉,那方丈与家母是旧识,便将这玉赠给了家母,据说,这玉是方丈云游之时,于荒山拾得,能医百病,解百毒。事实亦果真如此,自从舍弟佩戴了这玉,便不再似幼时般多病,身体强健了不少。”陆离的手,未曾离开过那块玉,触摸着,仿佛依旧能够感知到逝去的亲情,“那一夜,我饮下毒酒,毒发难以行走,又失去佩剑,只能任人宰割。柳乘天誓要置我于死地,灵月山庄的护卫为了保护我,死伤大半。我弟弟从大火里找到我,将他一直贴身佩戴的青玉挂在我的身上……”
“哥哥,青玉能够暂时压制毒性,你戴着它,逃出去!”
“不,不要管我……他们要杀的是我,不关你的事,你快走!”
“哥哥,你放心罢,我不会有事的,我挡住他们,你先走,记住,一定要活着出去!”
“不,我们一起走!”
“哥哥!”
火势蔓延的很快,刹那间已将他们兄弟二人隔绝,火光里的凝望,竟已成最后的诀别!
“我忘不了,我忘不了,那一年,他只有十二岁。”陆离的眼睛里泛着闪烁的泪光。
血铃子的毒很烈,待陆离从大火中逃出,青玉已经因解毒而大半变成了黑色,纵然如此,亦不能消除他体内所有的毒素,况且柳乘天一路追杀,他早已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而后,他忆起父亲曾提起的还生草,他知道那是他唯一的生机,于是,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了雪山。他方才明白,当人陷入绝境,一口气,真的可以很长。
“那场大火,带走了我所有的亲人,同时,亦带走了我原本的生命,如今活着的,早已非曾经那个陆离了,为了自私的爱情,断送了无数爱他的人的生命。”陆离的声音逐渐低沉,露出丝丝的悔意。
紫贝深知自己不应再挑起这个话题,她原本压抑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她知道自己此时不需多言,眼前那个饱经沧桑的背影里,依稀仍看得见昔日的单薄少年,她多么想给他一个温柔的拥抱,表达她无尽的怜惜与爱恋,但那终究只是一种埋藏在内心深处,却永远无法实现的冲动,她唯有克制,唯有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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