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看得出堂主心情很好,似乎五陵门暗中集结人马南下的消息一点也没影响他的愉悦。
想到五陵门,只听杨怀风问:“到哪儿了。”
任适秋早有准备:“已至九江境内,顺流而下也就是一两日的光景。”
“阻一下吧,我带队。犯我者虽远必诛。”薛子赫冷冷地。
“这点人马就敢挑事,不会是调虎离山吧。”她建议:“万峰足矣。”
然后薛子赫的脸不知不觉有点拉长,老子的手下,老子还没推荐,怎么也轮不到你逞能,拿别人东西送自己的礼,既赚面子又赚里子,硬是不吃亏啊。
从书房出来那脸都能煮一锅了。任适秋不爱吃面条,所以浑然不觉,倒是易岭局促地笑了笑,开始新一轮脸红运动。骄阳初绽,淡金色的光辉洒满大地,此情此景带点儿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从前也没见他乱害羞啊,从西域回来就多了一个毛病?
“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什么就大胆告诉人家,扭扭捏捏像个女人,成什么样子!”
如果刚才是苹果,现在的脸就是茄子,要多紫有多紫。易岭四下张望一下,没有其他同僚的踪影,暂时放心。老大今天抽什么风,这一嗓子吼的差点把人肝吓破,以后如何面对任适秋,自己还怎么做人?她又该如何看自己,苍天呐,这和大庭广众之下裸奔有什么分别。
“不敢说么,那就心猿意马,趁早不做不切实际的美梦。”薛子赫面似铁铸:“儿女情长不是咱们江湖中人玩的。”
“可是----”
“可是什么。”
他想说既然开门见山,索性坦然面对,否则方才那通惊吓可谓白受,看着老大百般不耐的神色,又咽了回去。
“薛副堂主体恤下情,程颢朱熹之辈望尘莫及,我等好不惭愧,与圣人为伍竟不自知。”
薛子赫一回头便瞧见目送寒光的任适秋了,心里先打个突。好心好意帮她驱赶无聊的追求者,以为做了天大的好事,解救易岭同时还她一个清净,为什么这女人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
成景诸西又是谁,蒙古人么?分明是嘲讽的语调,八成是杀人如麻的大恶人。今日事无善了,只怪自己多管闲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正要借故离开,见她缓缓道:“易舵主,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这神情带着期许与鼓励,抚慰一切无谓的恐慌,这种少见的温柔出现时带着某种圣光照耀在两个男人的头顶,使每根头每寸皮肤尽享安详。
易岭把下辈子的勇气都鼓足了:“任副堂主,我实在不知怎么开口……但我是个男人……这种事不主动出击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我知道我很唐突……真是失礼得很……总而言之希望您不要介意!”
任适秋就差说我不介意了。作为一个尚未人老珠黄的女人,被人爱慕是世上最具神效的养颜良方。送上门的表白不听白不听,不中意,拒绝就是啦。
几乎炫耀地扫了眼薛子赫,得意之色盖都盖不住:“但说无妨,我不是那种心胸狭隘,食古不化的迂人。”
“真的么,太好了。我今年二十有九,城内小耳巷中有一处小院,父母双亡,有一个妹子已经嫁人,现有银两二百,足以应付喜事的开销。”他兴奋地搓手:“至于为人,副堂主你已相当了解,绝对是踏实可靠居家过日子的男人呐,风雨蹉跎历经沧桑只愿与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共度余生。”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罢。”
“不悉数相告,您又如何权衡比较,婚姻大事绝非儿戏,半点马虎不得。”
“那倒也是。”
他眼睛一亮,热忱地:“所以您是答应为我做媒了?”
世界突然安静,□□静了。
半晌她回过神来:“做媒?”
“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虽不才,养家糊口还没问题。”见对方迟疑的模样,心说刚才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不情愿了,看来不能逼得太紧:“暂时没有人选也不要紧,宁缺毋滥的道理我懂,只要您今后遇着合适的姑娘别忘了我的请托便是。”
慢慢的,不易察觉的,一股热气自双耳扩散,蔓延到双颊,持续的热力像蒸笼的水汽一样快把她蒸熟。人一旦不知所措便习惯性地茫然四顾,薛子赫的尊荣不偏不倚地落到她带着悲愤的圆眼睛里去了。
他到底带没带着笑呢?这样滑稽的一幕,是个人都要捧腹,可他也许不觉得有趣?这不好说,有人天生乏味,笑一次都十恶不赦似的,比如现在的他若无其事,也许不是惺惺作态。忽然他转过身去,背对她时两肩隐隐耸动,咳嗽一声就没动静了。
第20章
秋凉以后开始阴冷,久居北方的人此时大概很不惯,温湿的寒气带着刺骨的痛感无孔不入,不比干冷大风的日子舒服多少,反倒如同最腻歪的情人,如裹如缚。
万峰的人马与百里之外的五陵门众遭遇,双方尚未大打出手,一方先做溃逃,万峰率众追击月余,略有小胜,突然接到飞鸽传书,命令立即停止速回总堂,上附一个不常用的密记,非危急关头断不会启用。
匆匆赶回,离总堂没多少路程时发现沿途增设的守卫个个神情严峻,如临大敌,刚欲找人询问,一个相熟的同僚冲他招了招手,看口型是说:“怎么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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