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慵懒而冷淡的声线撞入她的鼓膜,一颦一笑间勾绕成一张淬满毒液的蜜网:“你,爱我么?”
沈歆打了个激灵,暗叹三姨蛊惑人心的本事真是高明,连她也忍不住脸红心跳。她循着探知到的声音穿过幽深的小巷,几番回环,回头一望,那条街的灯火竟已距她甚远。她沿溪行走,偶有几只落单的河灯漂浮在水面,灯中央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唯有静谧的月华与零碎的星辉照亮前路。
应当是近了。
她闻到了名贵香水也盖不住的狐狸味。
这股味道人类自然无法嗅到,可对妖怪来说,几乎可作为宣示而存在。金来来说,妖怪在情绪极度高涨时才会不加掩盖自己释放出来的妖气,类似划分地界,暂时挂起“不得靠近”的告示牌。
她思索此时冒昧打搅三姨吸人精气是否合适,可到底好奇不已,便犹豫不决,走走停停。溪边起了夜风,刮得她牙齿打颤,她不得已钻进了临溪的一片小树林,树叶好歹阻挡些微冷意,在一片虫鸣与鸟啼中沙沙作响。
她从树林中眺望,望见一个背影肖似三姨的女人背对着她,与一个男人坐在稍远的河边笑作一团,两人亲昵地耳语,不知怎么就纠缠在一起。灰紫渐层的长卷发瀑布般倾泻,扭动的腰肢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男人的大手在那柔软的腰上一掐,而后分开,一只溯回而上,一只游弋而下。
沈歆屏住呼吸,大脑忽然停止运转,连带着身体一同僵硬得不听使唤。她眼见那男人缓缓向前倾倒,与灰紫色头发的女人嘴唇相抵,从试探性地舔舐,到深入忘我地啃咬。
酒红色长裙在月光下变作鲜红,铺了一地,似血,似红莲业火。
女人略微侧过脸,让男人亲吻她的脖颈。
沈歆睁大眼,不住拨开挡在跟前的树叶,可旋即眼前一黑。她下意识后退,撞上了一堵肉墙。干燥的手掌贴附在她的眼睑没有移开,而后她久在冷风中受罪的胳膊总算陷入了一方温暖。
带着熟悉气味的厚外套罩在她肩头,身后的人被树叶蹭到脑袋,俯下身,嗓音是一贯的懒散,却浸渍了夜的寒凉与冷冽:“胆子肥了啊,大晚上的一个人跑这么远,不怕被大妖怪吃掉?”
她心思不在他,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在视野完全暗下去之前,她看到了完全展露在月光下的女人的脸。
----分明与三姨并无半分相似。
第20章 项链
沈歆心不在焉地跟随晏方思走出树林,仍然想着月光下展露面貌的女人。
三姨工作室的的墙壁上挂着许多柔软的皮质面具,河畔的女人应该就是戴了面具的三姨。来来告诉她,吸人精气只要施加一丁点幻术便可,三姨为什么要换一副面貌出现在那个男人面前呢?
是因为“爱”吗?
那一定是极好的东西。
“啊,好疼……”沈歆捂着被晏方思突然袭击敲中的脑门,眼泪汪汪地控诉他的罪行,“你为什么弹我?”
晏方思一声不吭,坦然地与她满含不解与哀怨的眼眸对视了片刻,而后大步向前,没有解释,更没有表现出丝毫愧疚,仿佛只是要以这样幼稚的方式彰显存在感。
沈歆在原地气得直跺脚,看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大有将自己抛在身后不管的迹象,才气鼓鼓地小跑跟上。
两人各自赌着气,都不肯低头,两相缄默地走过一段漆黑的长路。废弃的老街区拆了一半,七弯八绕的小巷剩下一堆断壁残垣,死气沉沉,连老鼠都不稀罕光顾。沈歆来时不觉得此处凄凉,再次穿越时却忽觉四周阴风阵阵,似有鬼气。
她瞪着晏方思的后背,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终究心软了。她装作不经意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诧异回眸之际别过头,留给他一个倔强的后脑勺,生硬地压低嗓音,模仿他先前的冷漠:“这里可能有透明没脚又凶神恶煞的鬼。”
他唇角一弯,夸张地捂住胸膛:“是吗?我好害怕。”
浮夸的演技并没有受到质疑。她藏起差点露陷的一丝丝窃喜,抱紧他的胳膊安抚他:“没关系的,有我保护你呢。”
他十分配合,踩上她好不容易给他的台阶,适时地在过分幽暗的转角连番上演瑟瑟发抖、惊声尖叫和小鸟依人的戏码,让她的保护欲与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将难以原谅的“弹额头罪行”一笔勾销,再度与他热络起来。
阴风止息,缓有人言喧嚣起。
沈歆清清嗓子,向他吐露盘亘在心头许久的疑问:“相公,三姨在河边是要吸那个男人的精气吗”
晏方思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掩饰性地咳嗽几声,企图搪塞过去。谁知她不依不饶,晃着他的手重复两遍。
他斟酌着用词,无奈地说:“我哪知道,你去问她呗。”
“来来说过,亲吻代表喜欢。来来还告诉我,如今的妖律规定吸人精气只能吸一点点,否则会把人吸坏的。”她回想着河畔匆匆瞥到的几眼,努力把学过的知识点结合到一起,“但是三姨吸的精气好像有点多呀,如果三姨喜欢他,怎么忍心让他的身体变坏呢?”
他实在不适合做科普教育,干笑了几声,磕磕巴巴地说:“那不叫吸太多,那叫……吸得非常激烈,嗯,是喜欢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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