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王沉默良久,支撑着他同眼前恶魔对峙的那口气骤然离体,他沉缓道:“本王,同意你的提议。”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君清裴离开后,西域王忽然对身边的女儿道,“君清裴此人,塞北邪神比之,尤有不及。”能对自己的国家出手、对全身心信奉自己的人,这样的人,“不,要比邪神可怕千万倍!”
回到营中,君清裴脸上那抹仿佛画上去的虚伪笑容才慢慢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从额间冒出的一颗颗冷汗,汗珠滑过眼睫,将那双向来清朗的眼睛打湿,他的鼻梁和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形成一道道蜿蜒曲折的迷宫,就连嘴唇都在颤抖,后槽牙紧紧咬合,死死地闭紧牙关,半点声音都不透露。
实在是痛入骨髓,双腿打着抖,君清裴不得已伸手撑住帐篷,手背上青筋暴起,可滑软的触感并不能给他半点支撑。
但是这样就够了。
君清裴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这痛,该受着。
不远处传来人声,君清裴痛到快要失神,被那熟悉的声音又给拉了回来。
“两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大帅怎么还不回来。”
“大帅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一个时辰前听见的与现在听见不无不同,顾长英被扰得无比烦躁,当即高声怒道:“够了,闭嘴!你们还要质疑大帅的决定到什么时候?时间一到,打他娘的西域就是了!”
被一通怒吼的士兵们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有人暗暗提出:“可若是大帅的决定是错的呢?”
“你再说一遍?”顾长英二话没说揪住那人衣领,凑到他面前,字字铿锵,“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君清裴虚着眼睛,模糊视线里闯入一个高大身影,仅凭背影,他便认出了此人:“长英……”
正在劝架的几人齐齐回头,看向暗处角落里虚弱笑着的君清裴,当即冲了过去。君清裴则在收回撑住帐篷的手后,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栽倒在沙面上。
沙漠的夜空干净透亮,一条漂亮的银色带子贯穿整个夜幕,远远望着,无端给人心灵一种纯粹的享受,浮躁的心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洗涤,又找回了原本的初心。
只是那月色,未免萧索了些。
顾长英想着,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君清裴,一时间不知该叹息还是其他。
他盯着君清裴的睡颜看了一阵,又看向远方。
今晚的事情一波三折,简直快把他吓出心脏病来,他跟着君清裴二十年了,从懵懂无知的少年步入中年,再大再深的伤都经历过,也都挺过来了,可是只有这一次,顾长英心中有股别样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思索起先前那人说的话,不过那人,面生得很啊……
身旁的君清裴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顾长英的思考没得到结果便被迫打断。“大帅,你感觉怎么样?”
君清裴咳嗽两声,道:“不碍事。”那毒只会让人疼得失去意识,西域王还不真至于对他下杀手,那一下不过试探他有几斤几两罢了。
顾长英给他端了水来,君清裴喝了两口便喝不下:“有点冷。”
顾长英:“那我去给大帅拿几床被子来。”
君清裴:“你回来,我说的是水冷。”
两人相顾无言。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顾长英打了个哈欠,精神恍惚,便在此时,醒来后便一直没有合眼的君清裴突然发问:“长英,如果我真做错了,你会如何?”
顾长英用混沌不堪的脑子思索片刻,牛头不对马嘴的说:“关于对错这个问题,我倒是还被丫头给提点过。”
“那小丫头片子?”君清裴饶有兴致的一挑眉,“说说。”
“丫头说,世上本无对错,有的只是立场,但是立场是摇摆的,求同存异,世界有其包容性。”
“这个说法太大了,我就问你,如果我做了一件对大朝来说很坏的事情,你会怎样?是跟我势不两立,还是……”说到这里,君清裴的声音低落下来,眼中倒映着顾长英因为困倦而不停打哈欠的脸。
“对国家来说是坏事,对我来说不一定是坏事。但如果----”
“好了,”顾长英还要再说,君清裴却打断他,“够了,足够了。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就回邑州。战争结束了。”
顾长英疑惑的看着君清裴,天边的蒙蒙亮光传来,但是君清裴的面庞始终逆着光。
“还有,谢谢你,长英。”
后方营地内,一抹身影趁着众人将醒未醒之际,偷偷摸出来,小心翼翼的躲到沙丘下方。他谨慎的四下张望了一番,才张开手掌,手心中躺着一只鸟,经过长途飞行,鸟儿已经奄奄一息。
他打开鸟儿送来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西域已经失去帮忙的价值,塞北可助。
别动部队的人见宋清从外面回来,惊讶道:“宋老大,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啊----哇,宋老大你手里面的是什么?”
宋清佝着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刚刚用捕鸟器捉了只鸟,可以炖点汤来喝,这一个月吃的全是沙子,也好解解馋,就我们自己人开小灶,可别让外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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