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最终娶了小姑娘,那是故事的结局。
可故事终究只是故事而已。
未染笑了笑,娇嗔道:“呸。你想得美。”
她施施然地下了山,山脚下,滚着胖瘦二人,不知在闹什么,满身是泥。
两三丈开外,楚墨白的衣袂跌宕起伏。
未染一路下山,摘了满手的野果,抛给那两个人。胖子眼明手快,抓到了一大半。
从楚墨白身边走过时,楚墨白忽然道:“是他们两人吗?”
未染歪头看他,片刻后,知道了他的意思,她眼睛一刹冰冷,“你偷听我们说话?”
“抱歉。”楚墨白道。
未染的手指已掐住楚墨白的脖子,但未用力。她冷冷一哂,放手而去。
楚墨白看着那一胖一瘦为了几个野果打闹起来。
那瘦子的腿是瘸的,所以他永远坐在胖子的肩膀上。胖子的脸无比丑陋,叫人畏惧。
但是这两个人却是圣教里的机关术大师,圣教所有的机关图纸,都出自他们之手。
鲁家所有关于机关术的书籍,他们只消看一遍,便能熟记在心。他们虽心智不全,但于机关术却天赋极高。
这真是诺大的讽刺。
可他们两人甚至都没有名字,而未染对待他们的方式,就像对待两只狗。
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与未染的血缘关系,即便告诉他们了,凭他们的心智,也不能理解。
林间的风吹拂过楚墨白的脸。
如果当初叶小鱼遇到的不是慕秋华,而是一名真正的小楼弟子,是否她今日会截然不同。就像当年他如果没有拜慕秋华为师,是否今日的他也会有所不同。
世事皆是一环扣着一环,少了其中任何一环,都连不成如今的他们。
“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楚墨白被这冷不丁的声音微微一惊,转过头,看到了伏阿。
楚墨白道:“现在。不是要离开机关城了吗?”
他看不到伏阿的表情,只听到他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楚墨白道:“那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伏阿无声地冷笑,“你留在圣教想做什么?你以为你能骗过师父吗?”
伏阿苍白而阴狠的脸在黑暗中突显出来,两人隔了三丈的距离,远远地看着对方。
“师父?”楚墨白淡淡道:“我以为这世上只有我和我柳师弟能这么叫他。你不是一直都叫他掌教吗?”
伏阿涌起了愤恨,他丝毫不加掩饰,朝楚墨白汹涌而来。楚墨白不为所动,宁静以对。
严格算起来,伏阿也应该是他和柳长烟的师兄弟。
不像未染,她的武功是秦桧请了关外的高手所教,而伏阿的一身武功是慕秋华亲自传授的,他理应叫慕秋华一声师父。
只不过慕秋华不允许他这么叫。
慕秋华说过,他只需要两个徒弟便够了。他说不允许就是不允许,虽然理由奇怪得很,但伏阿听从了他的命令,向来和圣教里其他弟子一样,称他掌教。
但伏阿心底一直都把慕秋华当做师父,很想在人前也这样叫他。
伏阿对慕秋华,有一种诡异的崇拜之情,就连伏阿的心性,都在无形中向慕秋华靠拢。
楚墨白自嘲地笑了笑。
师父这两个字在他生命里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他不再将其视为珍贵的东西,有人却拼命想要得到。
伏阿恨他。楚墨白能清楚地感觉到,虽然他自认从未得罪过伏阿。
楚墨白不能理解,是因为他不是伏阿,他没有伏阿的经历。
一明一暗,这就是慕秋华教导楚墨白和伏阿的方式。
他将楚墨白教成了一个谦谦君子,把他送上神坛,供整个武林仰视。而黑暗中的伏阿是慕秋华的另一把刀,他需要伏阿在黑暗中为他去除面前的荆棘,而代价便是伏阿永远见不得人,甚至不被允许叫他一声师父。
在黑暗里蛰伏得久了,心性便与黑暗相融,自然而然地,他便妒忌那个在光明里的人。
楚墨白看他还不走,而且满面黑气,一副要杀了自己而后快的样子,他浑不介意地再加了一把火:“师父教训过你很多次了,不要叫他师父。现在师父不在,你就可以不听他的话了吗?另外,不是我留在圣教,而是师父要我留在圣教为他做事,如果你有不满意的地方,尽可对师父去说。”
伏阿悄无声息地遁去了。
他走后,周围一丈内还留着他冷冰冰的气息。
他终究没有对楚墨白出手,连未染都敢做的事,伏阿不敢。因为慕秋华警告过他,不允许伤害楚墨白。
正因为有这条警告,所以当初他被慕秋华从小楼救走,留在圣教养伤的时候,伏阿自己不出手,却总是让他的下属来找他的麻烦。
那段日子伏阿没少和他过不去,所以他言语上气他一气实在是轻的了。
楚墨白抬起头,从他的位置看不到那片大火,但映在半空中的火光熠熠生辉。
鲁家没了。
其实鲁家有还是没有,已经没有太大区别,在圣教的这段日子,他看到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的秘密。
鲁家这几年来早已被圣教掏空,留下的只是一副空架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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