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一共十人,每个人神色各异,都端着无数心事般。
看来看去,只有洛小花显得最轻松。
没人说话,他大概觉得沉闷,拿根筷子东敲西打,他在人家家中这样没有规矩,鲁有风却视若无睹。
筷子玩腻了,洛小花一手撑着腮,眼睛亮盈盈的,如藏星海,冲江重雪道:“吃完了饭与我比武吧。”
江重雪眼睛都不抬,“我不是来与你比武的。”
洛小花道:“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江重雪望了望外面,“避雨。”
洛小花眼睛微睁,哼笑了声,大概觉得他的托词太过敷衍,他转而看向周梨,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周梨一怔,也和江重雪一样,答他:“避雨。”
洛小花扑哧一笑。
周梨顿觉冤枉,她可没有说谎,她真是来鲁家避雨的。
洛小花干脆一个个问过去,问到赵公子时,赵公子也只两个字:“避雨。”他忍着笑意回头去看那名商贾,“你也是来避雨的?”
那商贾正巧坐在洛小花和那胖瘦二人中间,早被吓得汗流浃背,走又走不脱,快要哭出来,磕磕巴巴地道:“避、避雨。”
洛小花终于崩不住了,拍桌大笑,“好哇,原来大家如此有缘,难得啊难得。”
他慢慢缓过笑意,外面铺天盖地的雨声中响起一声闷雷,闪电龟裂天空,洛小花若有所思地笑道:“好一场大雨,下得可真好。”
少顷,菜肴上桌。
裹着糖褐色酱汁、并撒了芝麻的糖醋排骨。刀工极好,切得细细的茭白炒肉丝。一只烤鸡外脆里嫩,香气流溢。一大锅香藕猪蹄汤,蹄髈处理得干净肥润,汤汁浓厚。并了几碟清爽的素菜,和一道海棠酥用来甜嘴,那海棠酥做得别致,雕成花朵垒成尖塔状。
洛小花手闲,故意捻出最下面的一块,整座尖塔坠了下来,被胖子手忙脚乱地接住,统统塞进了嘴巴里,碎屑洒了满身。
那几快海棠酥岂够这胖子塞牙缝的,他把那一大锅蹄髈汤端到自己面前,伸手捞起猪蹄便啃,吃得稀里哗啦的。
他肩上的瘦子偶尔敲一下他的头,他便心领神会地抓起一只鸡腿往头顶上扔去。
饭桌上属他二人吃得最香,在他们映衬下,旁人简直可以说是慢条斯理了。
鲁夫人大概真是病了,不能自己进食,鲁有风喂到她嘴边,她才知张嘴咽下,痴痴呆呆的。
周梨从她身上撇开眼神,低头时碗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只鸡翅,她看向江重雪。
江重雪专注地吃饭,好像他什么都没做过。她盯着那鸡翅看了一会儿。
江重雪起筷去夹菜,就这么一眨眼,等他把菜夹回来的时候,那只鸡翅又回到了他碗里。他忍不住回头。
周梨心里霎时痛快了,也不看他,自顾自吃饭。
一桌饭吃得漫长而沉默,即便是多话的洛小花都懒洋洋的,一副快睡着的样子,嘴角还黏着一粒海棠酥的碎屑。
众人逐渐放下筷子,只是家主还未发话,几人皆安静坐着。
鲁有风自始至终都在照顾母亲,还未动筷。
鲁夫人吃得很慢,等她吃完了,鲁有风这才起筷。
但桌上的菜早已风卷云残了,大半数都落进了那胖子的肚腹。
鲁有风倒也不讲究,夹了几根素菜,就着一碗白米饭,默不作声地吃着。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他。
屋外大风大雨,把一盏灯笼打落在地,老奴赶来收拾,鲁有风不为所动。
终于,赵公子开口了:“听闻鲁家机关术当世一绝,不知是否有幸,能得鲁公子指教一二,也好让在下增长一下见识。”
鲁有风道:“府,里面有许多关于机关术的书籍,阁下要有兴趣,尽可去看。说来有辱鲁家脸面,我虽为鲁家家主,但于机关术方面并不精深,恐怕指教不了阁下。”
既然是能让人随意进入观看的,说内恐怕都是些寻常的机关术书籍。
而且,机关术不比其他,即便手上有书,但无擅长者在侧解释,恐怕也看不懂。
赵公子是个明白人,当下也不多说,只道了声:“多谢。”
江重雪坐得笔直,轻轻侧过头:“鲁夫人是得了什么病么,我略通岐黄之术,可以给夫人看一看。”
周梨挑眉,他什么时候懂岐黄之术了。
鲁有风摇头,“多谢公子。不必了。”
江重雪料到了他会这样说,顺势就问:“来鲁府已多时,怎么不见令尊。当年鲁幼常鲁掌门也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我很想拜访一下。”
鲁有风筷子微顿,抬起头。
他的眼睛漆黑,逼视着江重雪。
江重雪恍然不觉,镇定自若。
洛小花来了点精神,有趣地观战,薄唇翘起,心道:打起来,快打起来!
“家父不便见客。”鲁有风放下了碗筷,扶着母亲起身,面色清冷,“很晚了,各位可以去歇息了。晚上请各位不要擅自出门。”
鲁有风带着母亲离桌而去后,剩下其余八人面面相觑。
洛小花的兴头被鲁有风三言两语浇灭,打了个哈欠,很想找人松松筋骨,眼神一瞄,发现江重雪已不在座位上了,而邻座上的周梨也同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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