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叹不已,开始摸索起房中其他的机括。
其中一个机括把它按下去后,会从墙里直插出来一截竹子,周梨还在疑惑它是干什么用的,听到细细的流动声,她顷刻明白过来,眼明手快地取了一旁的铜盆接在竹子底下,不消一会儿,里面便流出汩汩清水。
周梨用它盛满了一盆,关掉机括,洗了把脸,神清气爽。
小小一间客房都暗藏这么多玄机,鲁家不愧当世机关术唯一之称。
她满心赞叹地坐下来,顺手捧过那杯茶,杯沿已抵到了唇,动作却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转了转手里的茶杯,终是没喝,把它搁下了,正想取过银针验一验,门外忽然响起声音:“姑娘?”
她猛地把银针收起,“谁?”
那人听到她的回应,过了片刻,才有气无力地问:“姑娘是要去前厅吃饭,还是在屋子里吃?”
“哦,这个,”她站起来,把门打开,微笑道:“我去前厅吃吧。”
才来借宿,还是懂些礼貌的好。
那人无可无不可地转身,“那姑娘随我来吧。”
大雨未停,鲁府内的花草都被打折了腰肢,在风中无力地颤抖。
老奴走在前面,周梨撑伞走在后面。
前厅就在她进来的地方,厅中宽敞,已摆好了一张大圆桌,还是那个老奴,在慢吞吞地布置碗筷。
厅里的火光总算比外面亮堂许多,人在明亮的火光里,绷紧的心神稍稍宽裕。
周梨不是第一个到的,已有先前那个和她一起进府的商贾和伙计,见她进来时,皆抬头望向她。
这男子颇为傲慢地仰着头,也不与周梨说话,只顾数落身旁的伙计,抱怨他选错了路,竟然走进这鬼地方来。
周梨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听出这人是来此地与人做生意的,结果遇到了这场大雨,误打误撞走进了机关城。
她安静地坐着,一直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已戌时二刻,鲁有风还迟迟未现身。
那商贾早饿了,肚子打鼓,没好气地问:“到底什么时候开饭?”
得到的只是一句敷衍:“快了。”
过了没多久,有脚步声渐近,厅堂里的三人齐齐看向外面。
夜色大雨里,走来两个人影。
一个身形坚毅,一个身形清秀,他们在门口收了伞,拂去一身清寒,这才阔步而入。
进来后,向屋子里的人礼貌性地微微拱手。
商贾哼了声,不加理睬。
周梨惊讶地站起来,“你们。”
那两人大约也没料到会看到她,异口同声道:“是你。”
正是那个在湘西的迷宫中遇到的赵公子,以及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侍从。
赵公子今日穿了件干净的月白锦衣,斯斯文文,一股矜贵之气,如清风朗月,翩翩君子。
他身边那人,依旧是浸透沧桑,皮肤呈现出棕黑色,像某种坚硬的岩石,常年积雪的那一种。
周梨前次在漆黑的迷宫里没有好好看清他,此刻料想他一定曾在边关生活过,常年的风沙造成这样一张脸。
三人各自坐下,周梨给赵公子斟了一杯茶,他谢过后捧在手中,周梨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不等赵公子答,他身边的人替他说了。
“是么,”周梨笑了笑,“这么巧,我也是路过。遇到了这场大雨,所以来避雨。”
那杯茶赵公子虽捧着却不喝。
这个人好像比初见更谨慎了,又也许是他身边这人提醒过他,不能乱喝。
三人偶尔说上几句话,也逐渐陷入沉默。
周梨闲来无事,开始轻轻擦拭她的剑。
剑刃反射火光一片明晃晃的。
忽然,门口有巨大的阴影投过来,剑刃正好映出了这片影子。
又有人来了。
她不免古怪地想,真不知有多少人在鲁家避雨。
她回头看去,一惊之下,从椅子里弹跳而起。
周梨讶异地盯住来人,紧皱着眉头。
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身躯庞大,几乎是硬挤进门的,他高大得像一座山,身长少说有八尺,而且胖得吓人,一张脸丑陋无比。
他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总算挤了进来,一扇门砰地一声倒地。
那名商贾腿脚发软,紧紧拽着藏了许多金银的包袱。
赵公子和那随从安之若素地坐着,雷打不动的样子,好像已经见过这怪人了,没有引起他们的任何惊奇。
“蠢货!看你干得好事!”胖子的肩上,还是坐着那个尖嘴猴腮的侏儒,嬉笑着毫不顾忌地咒骂这胖子。
胖子反应迟钝,鼻子里哼哧了一声。
他着实太胖了,说一句话就要喘口气,“洛小花说,今天这里有好吃的。”
“洛小花这个臭骗子的话你也信!”
这瘦子刚骂完洛小花,洛小花大笑着从胖子背后旋风一样荡了进来。
一眨眼,他已经在饭桌旁落座了,一腿曲起踩着凳子,一手执起一根筷子把碗碟敲得叮当响,笑道:“我可没有骗你,今天真的有好吃的,我去厨房偷看过了,有你最喜欢的蹄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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