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默默的听着,不驳斥也不赞同。
这话他从小听到大已经听腻了,倦了烦了。
但他到底也好久没有回家了。对父亲的思念和濡慕不是假的。
主君训斥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心里又是焦躁又是懊恼。但他是个严肃的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一拂袖,道:“你且跟我来。”
说罢便转身离开,也不去看他有没有跟上。
苏羽那个容貌艳丽的兄弟冷笑道:“啧啧啧,我这三哥真是好福气好运道,你瞧那十二皇女原本病在床上都起不来,人事不知的样子,你这才进去多久呀?她便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苏羽刚刚听完他父亲那一席话。心情并不如何好。苏臻便撞了上来,他袖子一捂脸,一脸的‘天真无邪’:“那可不是,女皇陛下可亲自说了我的命好,正配庆王殿下,你瞧我如今入了皇家的门,便是皇家的女婿了,回门这等小事,也牢王爷日夜惦记着,真折煞我了……”
苏臻:“……”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他算是体会到了。
他与苏羽不是一父所出,两人关系从小便不亲近。一路明争暗斗过来,哪怕他心里看不起程浅,却也不得不承认,单是她的身份便有无数的人拼命想要攀上高枝。
这两日。家中正在为他议亲,条件再好也不如程浅身份尊贵。他自觉输了苏羽一头,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他见着苏羽追向主君的背影,眼睛滴溜溜地一转,一个坏主意就在心中冒头了。
苏羽并不晓得自己一句话,便给了他自由发挥的机会。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在想着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训斥。
也或许不是训斥----只是父亲对他的期望。
虽然那些期望并不是他想要的。
主君落了座,一脸的不满。
“你这是什么脸色?在跟我闹脾气么?我是过来人,有些事情看得比你清楚,你在这样子迟早失去妻主的宠爱,没了宠爱,你拿什么翻身?”
这个开头与他所想的一般无二。
主君又道:“你年纪小,看不清后果,这种时间不应该拿来和妻主撒娇弄巧,那是小侍才会做的事情!你就应该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孩子,女孩最好,这样,哪怕后进来那些年纪轻轻的新人也不会动摇你的地位。说起来,庆王殿下清醒没多久,你们----圆房了没?”
苏羽被主君荼毒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副带自动屏蔽功能的耳朵。他前面那些话都是废话,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可是后面这句就十分要人命了。
圆房?
他怎么愿意与一个不懂得珍惜他的人圆房?
再者说,就算他愿意,程浅呢?
看她这些时日的态度便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了!
苏羽演技一项达标,只要他想,能在皇上面前做出一副小男儿家的样子。还不会被说欺君之罪。
这时眉头却皱个老高。
主君在丞相面前一辈子察言观色,哪能看不出来他的未尽之言?
他恨铁不成钢的往椅子把手上一拍。怒道:“你呀你,王爷这都清醒多久了?你都能让她带你回门,怎么就不能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呢?”
苏羽一扭头,声音低低的:“王爷昏迷前我们压根就不认识,总要给我们一些适应的时间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主君更怒。
“适应?”他觉得自己气得心肝儿疼。“哪家男子嫁人前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家大好的闺阁男儿能见到外女?还不是洞房花烛夜一撩喜帕便把事儿成了!我看你压根就是对人家王爷有意见!对这门婚事有意见,又觉着我拘着你了是不是?”
苏羽这回没顶嘴。
主君气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事还要怪我,你小的时候身子不好,不应该由着你去学你师傅一个好好的男儿家舞枪弄棒,养出你这一副野性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想成为这大康第一个男将军!你也不看看这世道容得下你这般惊世骇俗的想法吗?”
苏羽被戳到痛点,终于开始反驳:“为什么?为什么做男将军便是惊世骇俗?这世道的男子命都不好,因为弱就要被人按着头同情,就要被圈在一亩三分地里,就要被折断所有的理想和志向!我看不是我的想法惊世骇俗,而是这世俗本来就是畸形的!”
“大逆不道!”主君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他自小养在深闺,嫁人后又养尊处优。手里从没拿过比针线还重的东西,这一巴掌却打得极狠。生生将苏羽的半边脸给扇肿了起来。
苏羽不敢置信,他还想辩驳,却看见自己的父亲呼吸急促,像是下一秒便上不过来气的样子。
他也顾不上再多说。向前几步。接下他父亲的身体。
主君等呼吸平稳下来。才呼出一口气道:“离经叛道,离经叛道啊……我这一生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如何会教养出你这般离经叛道的儿子来?你这话要是说与外人听,只怕早被人当成疯子或是入狱,打上几十板子受教训啦!”
苏羽:“……”
他那句‘世俗将男儿看低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连男子自己也看轻自己。’到底也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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