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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眯眼望来。
婉兮微微偏开头去,“奴才就说自己。奴才虽说得皇上护持,入宫十年,无子已然封妃;可是奴才终究是汉姓人。在宫里,出身上三旗的孝贤皇后、舒妃等自是身份最为贵重;她们难免将我当成是奴才;便是我登上妃位,在她们眼里也永远抹不去自己的旗籍所代表的出身去。”
“甚至,小时候在家里也听说过,纵然旗籍都是内务府旗、内管领下,可也同时有满洲姓儿的、蒙姓儿的、汉姓儿的。那些满姓、蒙姓的,便也都看不起奴才家里这样汉姓儿的……奴才阿玛那会子好歹是五品内管领,可是他手下却有七八品的满姓手下,见了我阿妈从来不行礼请安,有时候甚至冷笑着昂头走过……”
皇帝长眉倏然一蹙。
婉兮忙摆手,“爷千万别误会了奴才的心,我没为自家人抱屈;奴才是想说这样的事儿。江南汉人,兴许在某些满洲贵胄的眼里,连普通的百姓都比不上吧?故此他们才胆敢在天子驻跸之地,如此肆无忌惮去!”
“他们以为什么?以为皇上只是满洲人的皇上,他们就算鱼肉了江南百姓去,皇上也会护着他们,根本都不会追究他们的,是不是?”.
皇帝的清眸里,倏然拢起一片雾霭。
婉兮垂下头去,知道自己的话起效了。
皇上最不喜欢被只看作是满人的皇上。否则皇上扛住那么多大臣的非议,坚持南巡,便白来了;这一路上祭祀那样多汉人名臣,一片心就都白费了。
“爷方才说到天子和地方官儿去,奴才看,这案子就是分天子和地方官儿的。按着《大清律》,有些旗人的确是有特权。便如宗室子弟,犯了罪,地方官都无权过问,都要交给宗人府审问去……那这位粘竿儿的拜唐阿,因是天子近侍,杭州本地的地方官儿自然是无人敢过问的。”
“便是九爷,身为总管行营大臣,他怕也是为难的。终究一方是满洲贵胄子弟,一个是江南平民百姓……这身份太过悬殊了去。”
“故此那粘竿儿的,才这般有恃无恐。地方官儿不敢管,九爷管得为难,那皇上呢?皇上是不是也为难,是不是也举棋不定?奴才瞧着皇上呢,这杭州百姓、江南百姓,又或者全天下的百姓,也都在看着皇上呢……”
“案子听起来是不大,尤其是那八个字的描述,就更是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可若是这样姑息了,奴才倒想斗胆问一句:皇上来南巡,干嘛来了?”
皇帝手中茶杯静静放下。
婉兮也是紧张得攥紧衣袖,“爷如今在江南地界上,这事儿既然就这样发生了,依奴才看,倒正好是爷向江南百姓展示天子恩威的时候。只要这样一个案子处置好了,兴许倒比皇上祭祀几位贤臣,更能叫百姓信服。”
“一切考验的都是爷对满汉之间轻重的权衡,一切都在于爷的心里能否将一碗水端平。杀人者偿命,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可若是满汉有别呢?爷,奴才也想知道,这些话是否还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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