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默然不语。这时候,旁边传来一个清脆如莺啼般的声音:“抱歉,是我想要见你。”张清璧披着火红色的大氅,缓步走了过来,“小女张清璧,见过孙二公子。”
“见过张姑娘。”孙伯坚并没有细看她,而是礼貌地垂下了眼:“不知张姑娘有何指教?”
“这门亲事,应是无可更改了。”张清璧笑了笑,“一则,太子妃娘娘不能出任何差池,只能将错就错将从前的流言蜚语彻底抹平。二则……我心悦孙二公子,想与公子相携终老,也希望婚事能成真。不知孙二公子有何想法?”
孙伯坚怔住了,缓缓地抬起眼,望着对面的少女。这是他头一回见到如此直率的姑娘,更是他头一回听到姑娘说“心悦”自己。他简直有些难以相信,方才那些话,少女竟然就这样说出了口----连他一个堂堂男儿,都从未这般与心上人表白过。
张清璧的脸颊已是烧成了云霞,与火红的大氅相衬,更显得娇艳无比。她鼓起了平生所有的勇气,说完了方才那些话,如今其实已经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迟迟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她也并不愧悔,只是觉得羞怯罢了。于是,她拢了拢大氅,轻声说了句“唐突了,告辞”,转身便离开了。
孙伯坚望着那火红的背影,只觉得这朵明亮的火焰看起来格外温暖。不知不觉间,他瞳眸里映着的火红剪影,便已经印刻在了他的意识里。即使他对这位张姑娘没有生出什么朦胧的好感,亦是将她深深地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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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城,光辉殿。
张清皎望着殷勤地围着自己的小宫女们,依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就像她正在做一个漫长的美梦一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让她这个秀才的女儿成了太子妃?虽说崇福寺的主持大师已经暗示过她了,她也觉得命运是不可违背的。但如今回首再看,采选过程简直堪称平和,她被选出亦是极为不可思议的。
说好的宫斗呢?说好的腥风血雨呢?怎么才刚品出被威胁的滋味,就莫名地结束了?莫非,宫斗剧本还自带新手保护功能?觉得她是个平民家的孩子,刚开始不适合面对太危险的挑战、太费脑力的宫斗,所以特意给了她一个新手任务?
若是成了太子妃,任务大约便会越来越重了罢。东宫暂时没有采选进来的才人与选侍,却少不了千娇百媚的宫女。若是里头再出一位万贵妃,那就是终极通关主线任务了,她必须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娘娘,可要试试这个镯子?”云安捧着沉甸甸的妆匣过来,“这是银作局刚送来的,娘娘看看可喜欢?”因皇帝陛下尚未明发圣旨,所以光辉殿所有人都只囫囵着称主子为娘娘,不敢直接称“太子妃娘娘”。
妆匣打开,里头简直是金碧辉煌,什么式样的镯子与臂钏都有。每一件都不过比周太后选妃时赏赐给张清皎的双龙衔珠臂钏稍逊一分罢了。换了是之前的她,大概就算靠着自己的嫁妆奋斗半辈子,也买不着其中的两三件。
张清皎轻轻地合上妆匣,摇了摇首:“先收起来罢,按我说的登记造册,顺带替我谢谢银作局的内官。”她穿着水色的绣凤夹袄,葱黄色的十二幅湘裙,头上插戴着展翅欲飞的五凤钗,完全是太子妃常服的妆扮,只是没有梳已婚妇人的发髻罢了。
“是。”云安不敢问,明明银作局应该已经登记造册了,为何娘娘还要造册,便抱着妆匣退了下去。她应当觉得庆幸才是,不过刚回宫,娘娘便问戴公公将她要了过来,随侍在身边。登记造册这种事,娘娘也都交给她来做,显然是非常信任她。
张清皎挥退了其余的宫女,独自走出了寝殿。她如今住在光辉殿的正殿,随身有十来个宫女服侍,俨然已经是一位地位极高的贵人才有的待遇。独享一个仅仅是卧室便超过两百平方,整个院子加起来则有一千五六百平方的“别墅”,她多少还有些不习惯。
正在院子里洒扫的小太监忙过来给她问安,她微微颔首,望着地上那层薄薄的雪:“也不必尽扫了,周围留出些来罢。”
小太监自是垂首答应,她便回殿里披上狐裘,在院子里绕圈踏雪散步。白雪上印下了她的足迹,蜿蜒环绕光辉殿,回首看去格外有稚趣。她微微一笑,继续提着裙子慢慢地踩着,嘎吱嘎吱的声音似乎有些治愈了内心中隐隐的紧张感与孤独感。
不远处,西宫花园一角的观景台上,穿着宝蓝色四团龙圆领袍披着黑色大氅的太子殿下禁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他方才亦是无意之间发现,西宫之北的观景台不仅能看见咸安宫,还能看见咸安宫之北的光辉殿。
那穿着白狐裘提着裙裾踩雪的姑娘,不是张氏还能是谁?之前见她柔柔弱弱的,还以为她很是守规矩,绝不会踏出光辉殿一步。谁能料到,她确实很守规矩,在殿内无人的时候,却仍留有稚子的童心呢?
旁边服侍的何鼎并未发现太子殿下的异样,只依旧唠唠叨叨地:“殿下,风有些大,还是早些下去罢,可不能受了凉。”太子的身体根骨较弱,严寒的时候他们自是格外担心,唯恐他受了风寒。
“无妨,再走一走罢。”朱祐樘道,在观景台上的薄雪上也留下了几个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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