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张小几,莫太后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卷经书,在二人身后,是两棵老杏,此时正是花期,上面缀满了粉色的花朵。
院子里,不远不近的站着一堆伺候的太监宫女,其中还有太医。
燕皇吃了虎狼之药,体内的蛊虫控制住了,但五脏六腑却是大有损毁,有时甚至出现供血不足昏厥,以至于他如今的身体十分孱弱,用珍贵的药材养着,拖一天是一天。
便是如此,也得随时有人在身边服侍,太医也是十二个时辰轮班待命,以免出现休克抢救不过来。
所以,燕皇如今好比一只易碎的瓷娃娃,孱弱,一碰就破,经不起折腾。
莫太后看了他一眼,他人瘦得很,双颊严重凹下去,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已经有点滑下去了。
她起身,亲自替他拉上去,又坐回去,道:“不过是过个寿,哪年不过?又不是整寿,何必劳民伤财。等哀家过寿那天,你们几个陪着吃个长寿面就好了!”
“也太委屈您了。”
“有什么委屈的!”莫太后翻开经书,道:“哀家都活到这个岁数了,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没见过?哀家自己觉得不委屈就行。”
燕皇还要再说,莫太后嘘了一声,道:“该念经了。”也不等燕皇说话,她就接着上次念到的地方念了下去:“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温和的腔调,似是踏破梵空而来,微风一拂,花瓣片片落下。
燕皇侧头看了一眼因为念经而更加虔诚温和的莫太后,唇角勾了一下,眼中神色复杂,似欣慰,又有几分不舍。
自那事后,他们何曾这么平和相处过?
待从院子回到寝宫,燕皇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听着赵统领的禀报。
“竟然藏得这么深?”燕皇苍白的脸布上愠色,胸口上下起伏。
宋皇后死遁,追踪这么久,竟然都还没寻着,这让他很是恼火,她一再挑战自己的权威,而现在的自己只能寄托在别人身上,更让他觉得无能。
“找!找到,格杀勿论!”燕皇猛地咳嗽起来,抓过一旁的帕子捂住嘴。
“皇上息怒,太医说您不能动怒啊!”路公公连忙去顺他的背,心里有些怪赵统领,既然王爷监国,去和王爷禀报就是,来烦皇上做什么,皇上要是崩了,他就能好了?
燕皇觉得喉咙发痒发甜,看向帕子,血红色刺目,他忽然咧嘴笑了,笑容悲凉。
路公公和赵统领也瞧着了,顿觉惊惧,噗通跪了下来:“皇上……”
“去吧!”燕皇闭上眼,扔了帕子。
他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真是,不甘心啊!
第1917 最了解敌人的是敌人
太子东宫。
五福和阿九也在一旁说着宋皇后的踪影,上次经了五福的提醒,阿九还真找了仵作和太医去检验了死在冷宫的几具尸身,确定当中没有人有孕,宋皇后确实是死遁了。
“栋儿,你的背弯了哦。”五福拿了一根长长的竹支,轻轻的敲了敲正在案几上描红写字的栋太子,见他坐直了,这才又对阿九说:“她倒叫我意外,没轻举妄动,要是一直都这么蛰伏下去,那就天下太平了!”
说的是宋皇后死遁后,没第一时间去找人报仇。
“就算她肯蛰伏,也不能就此算了,卧榻之下岂容她人酣睡,她始终是个威胁。”阿九道。
“这倒是。”五福道:“不用太烦心,哪怕是条鱼,也会浮出水面透个气的,只要这一浮,就能摸着了。而且啊,我还真不相信她会一直蛰伏。”
宋皇后的性格,偏执疯狂,更是恨毒了莫太后燕皇,不然,她不会前前后后做这么多事,一次次失败还锲而不舍。
尤其是现在,她的家族灭了,老情人也死了,她什么都没有了,更能豁得出去。
“你倒是了解她。”阿九一笑。
五福嘻嘻的道:“最了解敌人的是敌人啊。”
什么怪论调,阿九端起茶抿了一口。
“舅舅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不出意外,最迟五月初,他们就能进京。”五福不再说宋皇后,转而说起花无双:“也不知道长生还和不和我亲了。”
阿九看着她,道:“等舅舅进得京来,我们大婚的日子也快到了,也该慢慢的筹备起来。”
这次花无双带着小长生来北燕,主要是为了五福和阿九的大婚日子,也叫有个娘家人送嫁的意思。
“你就不会想计划赶不上变化?”五福看了栋太子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他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阿九抿起唇,摇摇头:“难说。”
“所以喽。”五福耸耸肩:“看天意吧。”
反正就是个对外的仪式,办不办她不在意,便是不办,难道她就不是晋王妃了?
“母后的千秋说不大办,我们去陪她吃个长寿面就可,近来朝事多,要不你先过去住几天?”阿九道。
“好啊,反正我也没事,我带太子一起过去!”
“真的吗?”栋太子转过头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五福:“九王婶真的带我去别宫么?”
五福一瞪眼:“一心二用,不专心,罚你多写十张大字。”
栋太子小脸顿时一苦。
“好好写,写几个寿字,到时候送给你皇祖母做寿礼。”五福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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