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渟站在大雨中,望着眼前的景象,仿佛周围嘈杂的雨声、人声、打斗声……所有的声音都化作死一般的寂静,倾盆而下的雨幕静止在半空,远处正在激烈打斗的众人,也停滞成一个个毫无意义的模糊影像。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凝固,变成了一片遥远虚无的灰白。
犹如时光倒转,又回到那个刻骨铭心烙印在他记忆里的时刻,他站在黑暗腐臭的暗牢门口,在黯淡的火光中,看见躺在牢房角落,全身血肉模糊,已经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她。
她的尸体。
那是他最深最重的恐惧。回来后的无数个夜晚,他满身冷汗地从梦魇中惊醒过来,胸口像是被插了十几把匕首一样,剧痛得无法呼吸。每次都必须立刻去安国公府雨霏苑,在窗户外面看着她安然无恙地在床上沉睡,看上很长时间,才能慢慢地冷静下来。
而眼前的一幕,和记忆里的景象,无比真实地重叠在了一起,相似得让人感到极度的恐惧。
谢渊渟像是魂魄出窍一般,几乎就是飘了过去,双脚落在地上,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
他小心翼翼把宁霏抱起来,恍恍惚惚地伸手去摸她的脉搏,背后又是两个刺客落了下来,左右两刀,一刀砍向他的脑袋,一刀砍向他的后背。
雇主要的是宁霏的命,没有确认宁霏已死的情况下,就不能算是完成任务。
谢渊渟抱着宁霏缓缓转过身来。那动作看过去极慢极慢,慢到近乎诡异,然而在他后面的两个刺客,动作突然就僵住了。
其中一个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同伴,喉咙口的鲜血突然像涌泉一样喷出来,被切开了一半的脖子连着脑袋,像是一个快要从藤上掉下来的冬瓜,歪歪地挂在肩膀上。
下一瞬间,他自己眼前的世界也突然颠倒了过来,他听到一声重物砸落到地上的声音,还在地上弹跳滚动了一下。他最后看到的,是一具十分熟悉但已经没有了头颅的躯体,正在缓缓地倒下去,脖颈处的空腔往外喷涌着鲜血。
所有的刺客都被震住了,竟下意识地往后退缩了一下。
但这些人都是杀手,长年累月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杀人买卖,自不会这么轻易被吓跑。见宁霏被谢渊渟抱在手里,随即便朝这边围了过来。
谢渊渟没有放下怀里的宁霏,一手抱着她,一手是他那把无论杀多少人,仿佛永远也不会沾上血迹的长剑,雪亮的剑刃在雨中闪烁出泠泠寒光。
地上流淌的鲜血,已经被雨水冲刷成一片鲜红的血水,雨点打在上面,溅起无数朵此起彼伏的血花。他的靴子就踏着这满地的血泊,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在地上落出一圈血红的涟漪。
……
桃花小院里的人看到外面空中的冲天炮时,谢渊渟是第一个冲出去的,执箫和其他人就跟在他后面一步,并没有差多少时间。
但执箫赶到小巷里时,这里已经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小巷里横七竖八地堆满了一具具刺客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全尸,有的开膛破肚,有的断为两截,有的身体在巷头,头颅已经飞到了巷尾。大蓬大蓬飞溅到墙上的鲜血,被雨水沿着墙壁冲刷下来,肆意流淌,涂抹出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地面上积成一大片深深的血潭,混合着满地污浊的泥泞,更是惨烈不堪。
小巷里站着的,只有一个人。
谢渊渟在倾盆大雨里立于血泊中央,一身的大红衣裳也不知被泼溅上了多少鲜血,颜色几乎变成了暗红。
那已经不像是人,而是地狱里的修罗,血海中的恶魔。
他仍然一手抱着宁霏,一手持剑,剑尖朝下指着的,竟然是半坐在地上,似乎腿上已经受了伤的辛夷,正睁大眼睛,一脸惊骇地望着他。
“主上……”
辛夷的冰山脸上一贯没有任何表情,泰山崩于前后左右都能不动一下眉头,这时竟然能露出惊骇的神色,可见她看到的东西是何等恐怖。
谢渊渟仿佛根本没听见辛夷的声音,也没有认出她是谁,提剑便朝她刺了过去。
“主上!”
执箫大惊,不知道谢渊渟为什么要杀辛夷,但直觉感到绝不是因为辛夷本身的原因,没有多想,冲上去拔刀挡开了谢渊渟这一剑。
谢渊渟缓缓地朝他转过身。执箫一见他的神情,顿时也吓得倒退一步,全身的寒毛一瞬间都炸了起来。
他竟然在笑。
无法形容那种笑容的可怕,就像是一个美丽到了极致也邪恶到了极致的魔神,在即将毁灭整个天地之前,露出的绝望而又疯狂的笑容。
分明只是浅浅的微笑,并不扭曲夸张,却极度的血腥,往外弥漫出能吞噬一切的森然黑暗和死亡气息。仿佛能看到周围的世界,在这一笑之下,化作一块块腐烂模糊的血肉,崩坏掉落下来。
“主上……宁霏小姐!”
执箫几乎是动用了全部的胆略和意志,才强压下剧烈的恐惧,不让自己转身就跑。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暗和死气,再清楚不过地告诉他,如果不离开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谢渊渟怀里还抱着宁霏。宁霏看过去状况是很糟糕,满身都是血,双眼紧闭,脸色也苍白得跟死人一样。
执箫的武功其实不如谢渊渟,但他不像谢渊渟那般只看了一眼就陷入疯魔,能分辨出宁霏在雨声中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知道宁霏其实还活着。
尽管活着,但他不知道宁霏伤得到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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