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中也不知道该行什么礼,叶孤鸿抬手止住,示意他先坐下。一旁郁令看着冷清,也不说话,只转脸去看窗外青盖如云,迎风而举。贺璞也跟着进来,坐在榻旁的椅子上。
这样架势,让顾谨中忽地就想起一年前山中之事,心中突然之间生出些微委屈酸楚。他这一年来反复回想叶孤鸿与贺璞说过的话,仙凡有别,如人与qín_shòu,纵然有片刻怜惜,终究是不一样的。他不由望向郁令,这少年也不知如何好运,竟能被仙人提携,一举登天。
画舫无人操持,悠悠在荷丛中穿梭。顾谨中微微出神片刻,问道:“不知道几位仙人去哪里游历?”
叶孤鸿剥了一只鲜菱角递给郁令,“山有说你们所在这处与他当初所在那一处有几分相像,就仔细去看了。”
顾谨中惊讶,见贺璞点头,说:“如不出错,我当年所在的地方,与这里曾是一体。”
顾谨中只觉得数十年学都白上了,这么一说,仿佛是每天老实上下班的普通人,突然有外星人驾驶飞碟来认亲,说彼此上数八代是同个祖宗。他被这消息炸得稀里糊涂,看着贺璞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说起来他们也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岂不是和外星人差不多。顾谨中慌忙摇摇头,觉得这么发散下去世界观已摇摇欲坠。
贺璞将自己曾在世界大略描述一遍,又把在这里查探的结果说给顾谨中听,“语言和人造物是最明显的证明,我从前所在的世界,与你们世界的语序相近,造物也多有重合,但你们比我们幸运得多。”贺璞叹息,他的家乡也曾有辉煌壮丽的历史,最后却完全毁之一旦,只能从残存的记录中寻找自己的过去。
顾谨中已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会顺着贺璞说:“怎么会这样...”
贺璞微微一笑,“这有什么稀奇,你们不是时常掘出称作‘超时代’的文物?不也揣测过有史之前或许曾有文明毁灭,这才留下那些无法解释的物件?你看着湖边波澜不兴,便以为它日日都是如此?经中云:执古可以御今,证今可以知古始,此所谓常者也。变乃常,故可以‘名’‘道’。但夫物之所以生,功之所以成,必生乎无形,形由乎无名。无形无名者,万物之宗也。虽古今不同,时移俗易,此不变也。所谓自古及今,其名不去者也。天不以此则物不生,治不以此则功不成。故古今通,终始同。”
话音落下,顾谨中只觉眼前一花,刹那间已看不见湖边熟悉景色。再看一眼,白日辉光蓦然黯淡成黑夜,先前所见门窗、长桌、屏风等物一时之间踪影全无。倏忽之间他已身在九霄之上、太空之中,周遭常冥如夜,上无日月星辰,下无山川河流,手无所攀,足无所蹑,若非还坐在椅子上,几乎要惊叫出声。纵然如此他也不由吓出一身冷汗,紧紧攥着扶手不敢向下看,只怕一眼就要跌入到无穷的宇宙深处去。
☆、完结章
顾谨中狼狈不已,其他三人仍好端端坐着,叶孤鸿讶然:“你难道不是喜欢?我们还特地去那戏院里看了,也太简陋了些,不过是些喷水撒烟晃动的小动静。”
顾谨中哭笑不得,他略微伸腿向下探了探,却怎么都触不到底,又小心翼翼睁开眼看一眼脚下,顿时头晕眼花,急忙抬头,不敢把眼光漏下去一丝。这下连郁令也不由笑,他生得好,一笑好似月照玉山,奕奕生光。顾谨中此刻却顾不上赞叹,青着脸说:“我怕高,还请回原处去。”
见他实在害怕,贺璞只好再显出一层地板,顾谨中战战兢兢试着踩了踩,虽然是透明,好歹能脚踏实地了。到此时他才长出一口气,伸手从额上抹下淋漓一把汗。此刻他到真觉得仙人不理俗世才好,他们只是略动一动指头,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
他正要说话,却见脚下幽暗中突然生出一片土地:岩土交叠,裂缝中红流灼灼,不时将表层的土块岩石掀起,蠢蠢欲动。时而又有大片冰川顺河流下,将沿岸撕裂。皑皑的雪山喷发着白气,高温之下冰冷的岩石不断融化。在平坦的荒野中,饱受地底压力的泉水怒涌喷出...贺璞说:“这是你们这个星球的一隅,在极北处,唤作冰岛之地。”
顾谨中平时喜欢看纪录片,这样的地理变换见过不少,正静静等着听下文,忽然叶孤鸿笑道:“你们先人有话说得好,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故小年者只能目睹小年所见的风景。但朝夕更替与四季变换,也有共通之处,见微知著名,也是这个道理。”
贺璞接着说:“你们不也是有猜测,历史上曾有数次文明,只是未能被记录下来,仅仅留下寥寥物事供后人猜测。在我看来,倒是真有可能。须知文化发于风俗,一地一风,一处一俗,我曾来那处和这里位面相隔,怎么会如此相似。”
顾谨中被他所说惑住,畅想片刻,实在觉得不可思议:“这样,岂不是将近半个地球都撕去了。”
说话间,四周景色又变,蔚蓝的星球越来越远,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空中有物携流光飞来,仿佛仙女拖曳着长长的裙裾,那是一颗星辰,在高速飞行中不断被汽化,它一头撞上另一颗行星,溅起隆隆烟尘。更多的碎片迸射而出,彗星的,行星的,交杂乱飞。
这是星球与星球之间的交换,仿佛蜜蜂将花粉从一朵花传递到另一朵花那里去,在带来毁灭的同时,也带来了希望——彗星上携带的有机物与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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