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意,心中只道:“他竟然杀了这么多人……不错,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那是怎么也不会变的……”
程净昼犹疑不决,又听得近处几个江湖豪客低声嘲笑阳庄主平时大义凛然,原来也是魔教中人,终于恶有恶报,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儿子手上。程净昼更为震惊,抬眼望去,那人光华依旧,盛服巾佩,佳处妙笔难摹,但隐隐却能看出他双颊有些可怕的灰白之色,程净昼心中一动,蓦然想起那夜寂寂之中,他也如斯隐忍骄傲,程净昼忽然忧惧已极,一颗心登时沈了下去,但此时空定已与屈恬鸿动上了手,他情急之下,立时出言阻止。
空定微微一笑,说道:“屈教主果然武功高强。”随后转向程净昼问道:“不知施主有何指教?”程净昼也合十施了一礼,说道:“指教不敢当,这位屈教主是好人,大师也是好人,不如大家罢手,不要再打了罢?”空定说道:“这位公子识得屈教主么?”程净昼正要回答,却听屈恬鸿淡淡说道:“阁下何人,竟敢阻拦本座出手?若无要事,便请快些离开,否则休怪本座剑下无情。”
程净昼闻言呆了一呆,慢慢抬头,看见屈恬鸿目光仿佛极深极远的幽潭,再也看不出半分温暖之意,他登时觉得晴天霹雳,脑中轰然巨响,再也辫不清何事,踉跄一步,才勉强站稳,说道:“你……你……你如此恨我,宁愿不识得我么?”
屈恬鸿抬起剑尖,指向程净昼胸口,缓缓说道:“阁下若还胡言乱语,本座这一剑就刺下去了。”
程净昼只见寒芒冰冷,离衣襟只有数寸之遥,他望一望剑尖,又望一望屈恬鸿,只觉得他双眸渺渺,更寒于剑光,眼前一阵昏眩,不知不觉反而上前一步,问道:“你此言当真?你……”他胸前一痛,剑尖已经微微刺入身体,鲜血晕染前襟,却是恍若未觉,“难道你一直在骗我?”
剑尖一触他肌肤,屈恬鸿已将剑抽出,还剑入鞘,冷冷说道:“阁下神智不清,还是好好回家歇息,小心刀剑无眼。凌玉,把他带走。”风凌玉应声答是,走上前来。程净昼听他如此绝情,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稳,风凌玉扶住他,他将风凌玉一把推开,低低说道:“我自己会走。”抬起头,只是一笑,“你恼我怨我,我也怪你不得,但要说的话,我还是要说完。”
程净昼走到空定面前,似乎已然费尽全身力气,脸色苍白,却展颜笑道:“大师,屈教主也并不是一个性好为恶之人,今日阳庄主不幸殒命,也是因为宿怨之故,一饮一啄,无非前定,今日之事,不如揭过了罢?”
空定说道:“屈施主若能从此放下屠刀,自然回头是岸。但他既然是魔教中人,只怕手上已经沾染无数血腥,阳庄主死于前因,但紫霄道长及这许多武林同道,却是死得冤枉。”
程净昼低声说道:“我听说,一个人做错了一点坏事,天下人就会把所有的错误往他身上推。书上也说,‘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想来道理也是一样,魔教也不一定都是做坏事的,大师是出家人,万法皆空,众生平等,更不该对此门派之争介怀。”
空定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屈施主今日杀了这么多人,你这是为他脱罪么?”
程净昼勉强笑了一笑,说道:“我与他素不相识,何有脱罪之说?江湖上不杀人的,也是极少,这里这许多英雄好汉,有谁没杀过人么?大师虽然是出家之人,但既然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不杀人自然也是不可能了。只是众生平等,屈教主杀人是杀,大师杀人,也一样是杀,又有何不同?况且大师杀人也还罢了,还要说成是斩妖除魔,不免有些……有些沽名钓誉。”
他一言已出,空定身后一灰袍僧人立时喝道:“无知小儿,胡说什么!”空定面沈如水,冷冷说道:“让他说。”他自幼研习佛理,但到中年时,双亲却为权贵逼迫而死,修习多年的禅功顿破,这些年来东奔西走,行事作风,也已不大像僧人,但此时少林空、觉、虚、幻四辈僧人中,空字辈已硕果仅存,恩师早逝,即使有人觉得他做得不对,也无人敢说。
程净昼毫不畏惧,定一定神,说道:“三界譬如火宅,烦恼皆是不净,诸苦所因,贪欲为本。大师杀这许多人,只怕也是想求得超脱,但若是自心不净,也无法跳出这三毒五欲。”
空定缓缓说道:“原来施主也修禅理,不知施主认为,何者谓禅?”
程净昼微微一惊。他虽好习佛经,但为父亲所禁,也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钻研,如今空定一问,倒令他大觉茫然,痴痴迷迷想过,终是不知如何回答,冷汗涔涔而下,彼时一瓣梅花残粉依依,恰于眼前缓缓而坠,他心中微微一动,合什为礼,慢慢躬身。
青衫少年临风而立,这江南的春色,倒似已被他占尽了七分。
空定微微一笑,忽然说道:“一见梅花后,如今再不疑。善哉,贫僧碌碌一世,想不到今日也能闻香严击竹之声,多谢施主。”他就地坐下,盘膝合什,脸上笑意不变,却似已然凝住。
过了良久没有动静,一个少年僧人走到他跟前,低声询问:“师祖,师祖──”毫无响应,他颤着手伸到空定鼻下试了试,不由得脸色大变,“师祖圆寂了!”众僧大哗,围上前来,另一个粗眉僧人摸了摸空定的脉搏,说道:“不错,师叔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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