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倾玉眠,不要再提醒我,是我救错了你。否则,我会克制不住我自己,让你把命还给我。”
她是真的失望,才会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她也是真的挫败,才会时刻觉得非常憋屈。明明、明明杀她的人就在眼前,她却不能解恨!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尝到了。
一般,她有什么不痛快,会立即让给她不痛快的人生不如死。而倾玉眠,恰恰成为了一个绝无仅有的例外。
这个例外,每当深夜的时候,她听着倾玉眠平稳的呼吸,都会觉得很不真实。
倾玉眠与蒋榕,再次陷入长期的沉默生活里。
谁也不和谁说话,哪怕是一个简单的音都从他们的嘴里听不到。
倾玉眠是自惭形秽,他也是不敢再靠近她。有的时候呼吸稍微重一点,他都会担心给她造成不快。
他想说,他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他说不出口。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就算找再多的借口,都回不到过去重新来过。正如她脖子上那依稀可见的细痕,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们……
他曾经想要杀她,两次。
他能做的,就是不再麻烦她照顾,尽快调整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恢复。甚至,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反过来照顾她,弥补亏欠,感激她的再次相救。
蒋榕却没想那么多,她本就不爱和不被她认可的人说话。她可以不说话,因为她要做什么依靠自己就能完成,张口出声是非常多余的。
何况,她一点儿都不想与倾玉眠有任何瓜葛。只要他的命还在,她就不算是失信于人……啊,不,是失信于鬼!
这样的山间生活,很单调,却不乏味。很冷清,却不无聊。
倾玉眠行动完全自如,武功也恢复了,甚至比原先还要好些。
他开始早出晚归。
他早晨离开溪水旁,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在她栖身大树的旁边,放一朵盛开着的火红色花朵。
他离开的时候甚至,准备好晚上要用的柴。
他傍晚回来的时候,默默地在她栖身的大树下放上她常吃的果子。
这三个多月的沉默相处,他与她虽然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可是他通过长时间的观察,还是知道点她的喜好。
譬如,她看到火红色会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譬如,她吃着淡黄色的果子时会先嗅嗅果子的清香味,然后舒适地眯起丹凤眼,悠闲地享用……
再譬如,她喜欢看着天空,有的时候他半夜醒来,还是能在黑暗中搜寻到她睁开着的双眸……
他和她白天都会离开这个地方,而且下意识地不走同一个方向。不过,有的时候他们会碰到。
倾玉眠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整个深渊里最沟壑崎岖的峭壁下看到蒋榕,她总是微微仰着头,看着峭壁上的一棵栗子树,目光满是期待。
就好像,在看着栗子树一点点成长的喜悦式的期待。
可惜,峭壁很陡很高,就算武功卓越,也摘不到栗子。或许正是这种求不得,蒋榕等待的姿态更加让倾玉眠不忍。
他回过神后,竟然发现,自己害怕看到她眼里的期待破灭。
他居然是一直希望她笑着,冷酷也好,残忍也罢,只要她能鲜活地笑着,就让他觉得异常满足。
这种感觉,让倾玉眠惊慌过一段时间。
几天后,他就渐渐明白了。
这个女人,一点点走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满满的都是她的痕迹。由一开始的恨欲死到如今的爱欲狂。
倾玉眠为自己太晚明白这段情而悔恨不已,直到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他们两人独处的沉默世界。
这个几乎是从天而降的男人,有着让倾玉眠都赞叹的外表。
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精雕玉琢般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仿佛就能掀起惊涛骇浪。邪肆狂狷,张扬的俊美。
他,迈着悠闲的步伐朝蒋榕走去。轻轻地把她环抱在怀里,好像抱着一世珍视的宝贝。
让倾玉眠觉得嫉妒的,不是这个男人能把蒋榕抱在怀里,而是蒋榕的态度……她怎么会这么温柔地回抱着他?
她,不是很爱夜枫的吗?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小师兄。”蒋榕的一个久远称呼,瞬间点燃了钟离辛的心中酸楚。她紧紧地拥着他,诉说着自己的抱歉。“对不起,让你久等。”
炙热的眼泪一颗颗滚落,融进她的发鬓,流入她的心。
“回来就好。”低沉的声音压抑不住颤抖,钟离辛的喜悦和激动全都化为了这四个再简单不过的字。
他数不清年岁的等待,数不清多少次的寻找,全都化为这四个字。
他希望怀里的她,看到的永远是那个潇洒的他。
蒋榕在人间以魂魄的姿态也飘荡了三千年,漫长得让她平静的心掀不起任何波澜,足以毁灭她的一切。
她太明白,时间对他们的意义。
而在她在人间的三千年,他在找她,每一次从希望到绝望,可是每一次再怎么绝望都没有放弃。
黑无常告诉她,他为了找她,神迹踏遍天地洪荒各处,经历过数不清的劫难。
正因如此,再看他此刻一如既往的潇洒姿态,她更觉得心疼。
终于,她明白了,当他还是顾青的时候与她诀别,为什么几千年没有落泪的她会沉默地流出泪来……
她的灵魂在痛,痛他的无尽等待与时刻找寻。
“想你了,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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