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吊之外,不能为死者做任何事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受控制地袒露了过多的东西,于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将双手笼在袍袖里,略一点头,便顺着通往教堂的幽暗的小道匆匆离去。莉狄亚一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自言自语地说:“上帝啊,兰德克,这和你信里描述的维尔纳·冯·莱涅一点也不一样。”
圣母教堂在这个时候很安静,莱涅从堂后的圣器室进去,想确认一下祭坛上的蜡烛是否还在燃着。尽管眼睛一时还不能适应教堂里突然黯淡下来的光线,他也惊讶地发现一个高高的黑色影子,那模样就像装饰棺材的可怕的雕像,远远地立在走道上,沉默地看着他和他身后悬挂的十字苦像。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如同被钉在那儿般动弹不得,一时间忘记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走过来,在祭坛的围栏前面站定,与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然后缓缓地揭开风帽,露出那张端正的面孔。被思念和诅咒了千百万次的面孔。他居然还在笑,居然还笑得出来。这是莱涅在心里唯一默念的一句话。
“惊讶吗?这次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亚瑟·卡尔洛夫不急不缓地开口,“圣马克西姆那次我一直觉得很遗憾,没能好好跟你谈谈。不过这是你的地方,不会再有人来打岔。”他说着,同时想要推开围栏,登上祭坛的台阶。
这个动作触动了莱涅僵硬的神经,他终于脱口而出,喊声滚过高高的穹顶,大得令他们两人都措手不及——“停下!!!”
他激动地喘着气,语调变得尖厉刺耳。“停下!不许上来!你这种人不配踏足祭坛!”
亚瑟皱了皱眉,看着对方紧张地缩着肩膀,瞪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禁嗤笑出来,摆了摆手:“好,那我就让你一个人呆在那种地方好了。只怕你不能永远那样。我来是特为警告你,埃默巴赫周边发生了农民暴动,领主被杀,很快你们也不会高枕无忧。”
“是吗?那我感谢您带来的好消息。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吗?”莱涅嘲讽地回应道。
“呵,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想要的何止于此呢?”
“在妄想这些之前,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派人逮捕你吗?”
“莱涅主教,您担心我污染你们的祭坛,难道就不担心自己从上帝脚下逮捕人会污染圣地吗?”亚瑟很自信地接道,似乎早已想到这一点。
“你应该不知道我从哪里回来吧?”莱涅冷冷地说,“我从墓地回来。”
亚瑟撇了撇嘴:“那与我有何相干?”
莱涅握紧了拳头,突然发觉自己还攥着刚才摘下的花束,几乎把它们捏碎了。“你问与你有何相干!你知道那里埋葬着谁吗?那些人全部是因你而死的!”他将那些散发着新鲜清香的枝叶和花梗全部狠狠抛出去,眼看着它们洒在他头上,顺着深红的发丝缓缓滑落,“而你居然敢站在他们的头顶上宣称,你要制造更多的牺牲者!呵!或许你连他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吧!”
亚瑟紧闭着嘴唇,一声不吭。就在莱涅以为他陷入颓丧的时候,亚瑟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令他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猛地撞在坚硬的大理石围栏上,耳朵里嗡嗡作响。亚瑟伏下身,趴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着,那可怖的声音几乎让他战栗起来:“告诉你,他们绝不是因我而死,他们是为了他们自己,自由地选择了我,自由地选择了死。并且所有人的名字,我都能一个不漏地拼出来。这是我所背负的十字架,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所以我当时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放弃了你。”
第三章
主教秘书不得不小跑起来才勉强跟上莱涅的步伐,而后者不管不顾地一直向书房走去,他只得提高声音问:“您说什么?”
“召集所有的神父,马上起草一份文书交给市政厅!”莱涅头也不回地说,“还有,跟克勒市长约个时间,说我有急事找他商量!”
“可是克勒市长他……”
“我知道他一向对我们不满,我会应付。现在非同寻常。”他握着房门的铜把手,感觉它非常冰冷。“在埃默巴赫通缉这个人并搜查他的同党——亚瑟·加布里埃·卡尔洛夫!”
他重重地合上门,把自己关在里面。与此同时他无力地倚靠在那里,肩头开始小幅度地抖颤,接着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大笑。他想起就在刚才的礼拜堂里,亚瑟就站在自己面前,一颦一笑都清清楚楚,对于任何指责和威胁全部满不在乎,一如既往,而自己居然一动都不能动,眼睁睁地目送他面无表情地从门廊走开。只有散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的零零碎碎的花梗证明他曾经从上面走过。
他握起念珠,机械地一粒粒拨动着,口中模模糊糊在念的却不是玫瑰经,而是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那些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和年轻亲切的面孔,现在居然只能在他自己的祷词里出现。念着念着他便哽咽了,向着苦像跪了下去,泣不成声。好的,现在你尽管走吧,只要你在埃默巴赫一天,我就会证明你是完全错误的,你是有罪的,而且叫你偿还一切。
埃默巴赫市政议员的家宅比不上主教府的一半豪华。它只是简单式样的二层木制楼房,在此地随处可见。年轻的洗衣女工在低矮的楼梯间里穿行,费力地将满满一篮洗好的被单放到院子里,在喘口气的间歇摘下白头巾擦了擦汗珠。她看见那个新来的女孩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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