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地赶到司家大门口远远一望,登时犹如劈头吃了一颗重磅炸弹,猛地将他砸蒙在原地,血不归经——
司家上下白绫铺天盖地,哭声震天,他的母亲司太太,竟然,没了!
司德勖一个踉跄,跌滚到母亲的灵堂门前,再前进不了。一眼瞥到正前方一张大照片,他猛地双手按地跪倒,嘶声大哭起来。
司文勉披麻戴孝,原本在灵台前长跪着烧纸,闻声回头,见大哥跪倒在台阶之上,以头抢地,已是头破血流。他顿时也是泪流满面,哑声唤了句:“大哥!……”他和王小姐一左一右虚架着司德勖,司德勖一路跪行来到母亲灵床前,对了母亲的遗体反反复复痛声哭号一句:“孩儿不孝,不孝,不孝啊!孩儿不孝!……”
司文勉和大哥一起痛哭了约摸一个小时,便累得趴倒在蒲团上,做个伏地蜷缩的姿势,权作休息。司太太停灵在此,他跪守了一夜,早已饿得头昏眼花,见父兄都不叫饿,只得继续给到来的亲友磕头。后来一个眼花没瞄准,“咚”的一声一头栽到了硬梆梆的大理石地板上,撞得眼冒金星,在脑门上形成了一个与司德勖遥相呼应的包。
他如是且哭且磕,脑里嗡嗡作响,此时竟是乘空在那蒲团上打起盹来。不知过了几时,他被一浪高过一浪的惨声哭号打醒,摸爬挣扎着跪起来一瞧,原来是司太太娘家嫡亲的亲眷到了,正与自己的父兄抱成一团痛哭痛叫。
司太太娘家有两个兄弟,皆是年过半百,痛苦过后在香案侧边立着,没一会儿就要打瞌睡,脑袋舂米似的一顿一顿。司德勖见到了几位亲阿姨,想起母亲音容,一时悲恸万分,今天第四次哭得背过了气去。司文勉跪行着赶过去顶替大哥的位置,遭到了那几位阿姨轮番的又勒又捶,又搂又抱,哭天抢地地大喊“儿啊,心肝肉”。
等她们被人劝开,司文勉瞧着已是两眼上翻,是个行将昏死的状态,连忙地被放倒抢救。
司太太本家一拨亲眷哭声稍歇,安、白两家一前一后地到了。
这两家最近关系亲密,连前来吊丧也是焦不离孟。安部长教导出安东明这样一位老成的儿子,自己更是有十倍的龙钟老态,却长了一对鹰眼,嵌在脸上闪亮得异样。白专员则蓄着两撇油亮的小胡子,瞧着很注重保养,与安部长正相反。
两家父子数人吊唁完毕,司文勉刚被拍胸按背地救回一口气,如小死过一场。安东明见状便来慰问他,私下握了他的手,语气爱重地道:“少博贤弟,磕头至如斯地步,孝义已表,感人肺腑,就不要再磕啦,身体要紧啊。”
司文勉感觉安东明这人总有点不动声色的坏,正派得不纯粹,故而听了对方这一本正经的话后,他也是没有受到如何的触动,三言两语就草草将其打发。安东明照旧是不动气,正想笑眯眯地道别,忽然想到今天这个场合绝不能露笑,故而硬生生变换出一个愁苦凝重的表情,拍了拍司文勉的手:“少博,节哀顺便。”
王小姐的母亲来哭了一场,说王广海卧病在床,实在不能前来吊唁。王夫人来前,哭晕的范居正大人刚前呼后拥地被架走了,王小姐见对比之下母亲声势这样渺小,显得她娘家无人又破落,丢尽了自己的脸面,所以在心里恨死了父亲,恨到深处在心里对父亲咬牙切齿:“病也不用装了,我早给你送终得了!”故而在灵前一哭两份,尤为沉痛。
中午时分,暑气上来了,烧纸燃香的灵堂里便闷热得骇人。这时,有声势浩大的成家前来吊丧。成家老爷子年近七十,司远阳这个晚辈曾帮上了他一点小忙,老爷子重情重义,当年连自己寡居的女儿都送给了司远阳,遂与司远阳结成忘年交。
司远阳丧妻,成老爷子带了全家集体来吊,将灵堂里仅剩无多的几立方新鲜空气瓜分了干净。司文勉给来人磕头,此时是汗泪齐下,浑身淋淋漓漓竟无一处干爽。哪知蚊子也凑热闹来空袭,逼得他不得不裹紧孝服,戴起孝帽,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可谓滴水不漏。然而最终还是百密一疏,万没有料到当今的蚊子也懂得钻后门,从孝鞋后帮的口眼里狠咬了他一口。
他只好悄悄往那灵台边挪一挪,企盼那香烛有蚊香的功效。正痒得摇头摆尾之际,突然猛地被人在屁股上踹了一脚,“氨地扑向了前方。司文勉爬起来,回头一手逮住了肇事者,压低嗓门训道:“你做什么踢我?!”被他提在手里的是一个丁点儿大的小毛孩子,不知是哪家亲眷的小孩,此时咧嘴咯咯一笑,两手左右开工,不由分说竟是拍了司文勉两个耳光,奶声奶气地大声说道:“恶心,你扭屁股!”
司文勉大窘,手一松,那恶小孩便逃走了。司远阳俯视了他,面容严肃地低声警告:“认真跪好,再作怪绝不轻饶你。”
司文勉这下老实了,面皮发红地缩在司远阳的脚边,一声不吭地伏卧在地,实则心中怀了与父亲分摊蚊子的鬼胎。
那位成五小姐早就在注意这边。她是当年经着父亲的中介,便与司远阳有了一场露水姻缘。如今她已是名声在外,与司远阳的关系乃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故而可以把眼波送得光明磊落,坦荡直白,虽也带电,但与当今战地上那缥缈模糊的电波有天壤之别。
连送几个闪电,对方没有丝毫回应,五小姐终于定睛一瞧,顿时在心里“噗哧”笑出了声:司远阳和那缩在脚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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