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问道:“不去寒舍再玩一圈了?”
司文勉一跺脚,往那汽车上扬手一指,大舌头地吼道:“快点滚回家里去等我,再不走,小心我我我我喊人来打你!”
撵走了那位啰嗦的老吴,又没有找到王小姐,司文勉便觉得整个公馆里人踪漫灭,心里很感寂寞。他拉住了司太太,询问王小姐的下落。司太太瞪起眼睛望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人家不要见你,老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说完那一句话她后自己倒没能忍住,“噗哧”一声先笑了。司文勉很不能理解母亲为何现在又将王小姐藏匿起来,心中大感不快,抬头一看,又见母亲头顶高跷脚踩飞机,耳朵上倒钩了两只大灯笼,一径笑着上楼去了。
他随后想到自家的花园里还没有去找寻过,很可以再去找一找,于是便独自一人来到了花园。那花园也是被彩灯点缀得五光十色,瞧着犹如梦境一般。而那爱河里的沐浴大约有桑拿的功效,故而司文勉丝毫不觉寒冷,反而燥热地扯开了衣领。一屁股坐到了一条长凳之上,他弯下腰,捧着那朵玫瑰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司远阳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觉得既不可思议又极为美好。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司文勉的身边坐下,微笑着小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司文勉不予回答,径直将那玫瑰架到了父亲耳朵上。司远阳很感可笑地将之取下,拈着根茎旋转了数圈:“送给我?”
司文勉点头,接着偏了脑袋看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一朵,沉默的老玫瑰。”
司远阳非常诧异地抬起了头,开始思索这句话的意思。然而无论怎么想,都没有得出一个能令他自己感到全然满意的解释,只有了这样一个思索:“他真是要造反了,我该不该找个时机教训他一顿呢?”
他还没有思索出结果,就感到肩上一沉,对方已然是醉倒了。司远阳微微低头,便可以看到两副小毛刷一样的长睫毛,如果再低一低头,就可以看到一小片月白色的胸膛。不过,他发现了对方那胸前,贴着一枚绿莹莹的玉佩。司远阳眯起眼睛,两根有棱有角的修长手指化身为两个顽童,像戏弄一只垂死的蚱蜢一样,带着一种孩童温柔的残忍,将其挑起来审视了,玩弄了,抚摸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他忽然在心里模仿了司文勉的口吻:“捏死就可以了嘛。”
司远阳将它轻轻地放回了原处,仔细地为对方扣好了衣领。他转过头去,很轻很轻地嗅了一下对方的头发。一种悲伤弥漫在这条白色的长凳之上。
司远阳沐浴的爱河显然和司文勉不是同一条,没有真气护体,故而大感寒冷。不一会儿,他便又意图把儿子夹在腋下,将其像一份报纸一样带入屋内。然而他刚刚将儿子提离了座椅,对方便大发酒疯地又将他胖揍了一顿。司远阳自此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是十二分的不科学,下定决心从此以后除非情势需要,否则再也不使用。司文勉发过一阵疯后便恢复了行动能力,积一跬退十步地走了一阵,便被司远阳半拖半抱、又哄又凶地弄进了屋。
楼上,司太太正抱着手臂望着花园里的这对父子。随后房内的一位医生向她作了汇报,说大少爷是发烧症状,没有大碍。送走了医生,司太太往大儿子的床边一坐,抚摸了对方的额头:“肯定是今天在冷风里站久了,吃到了冷气。你自己身体自己要多注意,有些事情给下人去做,不要太劳累了。”
司德勖此时穿了睡衣靠在了一只枕头上,十分温和地一笑:“我知道,我自己注意着呢。”
司太太关照了几句后走到了房门口,转身复又望了望儿子的气色,在心中感叹了司家祖宅长房风水不旺。她又走回原地坐了,将儿子蒙头的被子一揭:“德勖,妈问你,你现在自己觉着是什么个状态?……可以不可以?”
司德勖原本已是个合目睡觉的情况,如今听了这强制灌耳的“可以”一词,猛然地睁开了眼睛,随后眼神飘忽地回答道:“嗯,大概还可以吧……不知道,说不清。”
司太太乃是一位博爱的和平友人,素来是很支持大儿子退避为上的政治主张的。然而此时她却对对方这种若有似无、摸不着打不到的态度显得极为焦躁,很希望对方正面回答,而不要闪来躲去。她伸手去摇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发型随之一颠扑:“你老实跟妈说,吃了那么长时间的药,到底起不起作用,有没有效果?德勖,你把脸转过来,——最近到底行不行?”
“可以”乃是“行”的柔婉语,“行”则是“可以”的强硬版。二者不但语气上有软有硬,临场实质更有差别。司太太一个上等的女人家,能将如此问话说出口,也着实不易。而司德勖似乎是天生地对“行”这个字眼特别的敏感,故而每被请到要与女性共舞,便定要“不行不行”一番。旁的人以为他有城府,实际他乃是诚实,是作孽巴拉。
此时司德勖极为恼火地一闭眼,决心不是这个世界消失,就是他自己消失,总之二者只能存一,否则他就要五内如焚。司太太见儿子表现得这般厌世与自我厌弃,心痛、焦灼全都聚拢到一处——化作了墙壁上那张牙舞爪的阴影:“你倒是说话呀,要急死我吗?!妈不逼你,可你是大儿子,这个……我再去给你请一个大夫,换几服药吃吃。西医还是先不要去看,这个毛病只有中医稳妥……”
司德勖觉得有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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