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没见,不知道妈妈怎么样了?
不多时,车便来了,陆霖投下硬币,挤到一个人还算站的规矩的地方,失焦地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思绪飘回那个叫家的地方。
一年四季洗的发白的薄化纤窗帘挂在防盗网后面,每天黄昏血色的残阳都会被铁丝割成一块块穿过窗帘投射到木地板上。小小的桌子正对窗户,每当自己开始做作业不久后就会听到铁门的开锁声,然后劣质高跟鞋重重与石地板的碰撞声。小时候的他很好奇到底是鞋子的跟会先掉,还是地板会先裂成碎块。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石头的硬度明显要比鞋跟大多了。
华柔在附近服装公司做设计师,每天要应付一堆没事找事的客人和内部员工的关系。工资不多的她却要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对要抚养一个孩子的她来说是个很重的负担。陆霖小学的时候回到家,已经习惯了先喝几大杯凉水,实在饿了就去拿廉价的大包白吐司吃。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像其他同学一样回家就有母亲做好的点心或父亲下班回家带自己喜欢吃的垃圾食品一起分享。他只有在家独自等待母亲下班回家做饭。
上了初中,进入青春期的他已经不是普通的面包可以补充的了消耗的能量。于是他只好在学校提前做完作业,以便回家做饭。这样一来,不仅他不用等到华柔下班回家才吃得到晚饭,也可以帮妈妈分担一点家务,好让她晚上加班。
想着想着,陆霖根本没发现潮湿拥挤的车上有一个男子偷偷摸摸地到了自己身后,拉开拎在手里的包拉链,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来。然后悄悄拉上,到站下车后似乎还骂了一句。
陆霖是典型的一发呆就丧失感知能力,被偷了钱包都不知道,依旧傻呆呆地站在栏杆前面。
下车后,转过熟悉偏僻的街道,看了眼没有开门的游戏厅,以及那个永远有人的肯德基,陆霖觉得时间真的很快,转眼间自己就上高中了。
去玩游戏仿佛就在昨天,以及舌尖上不会黯淡的蛋挞的味道,那是邱天宇给的回忆。
走到家门口,那个锈迹斑斑的铁门依旧紧锁,门外掉漆的塑料鞋架没有放上鞋子。妈妈明显还没到家。陆拿下伸手进去掏钥匙,却发现那个可以称之为钱包的网袋不见了。
里面装着的是自己卖东西赚来的钱,快抵得上一个月的生活费了。但是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在倒三站有个男的经过旁边,捣鼓一阵后下车,自己的听力不差,貌似他还骂了句国骂。
应该就是他了吧?
他焦急地想着要怎么和妈妈说自己丢了钱,可是他又不忍心和华柔说,这样只会加重妈妈的负担。难道下个月只能找邱天宇蹭饭了吗?还是用一点仅剩的零钱每天吃泡面?
刚想到邱天宇三个字,他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用黄色牛皮着包的小包。
拆开后,他看见了几张红色的毛爷爷。一时间百感交集。
☆、r 23
跟邱天宇在一块的时间里,他好像就没让自己花过钱,都是默不作声地掏钱包。所以吃穿的钱全都省了下来。
他又一次,伸出无形的手拉了困境中的陆霖一把。
陆霖握着纸包,手心渗出点点热汗,打湿了牛皮纸的一小片;感激的热流在身体里流淌。他其实没有发现,邱天宇已经悄然无声地走进他的生活,在他刚刚开始的青春中开幕。
拿出作业在破旧的木桌上演算,陆霖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开了台灯继续写。快到七点华柔才到家。
“我回来了。”知道儿子在家的华柔算是打招呼。
“辛苦了。”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吧?霖霖?”
听见叫自己小名的妈妈,陆霖很无奈。“嗯,是的……”
“有没有好好学习?”
“有。”
“你要知道我是很辛苦来供你读书的,要好好学习啊。”
“嗯。”
“半期考怎么样?”
“进前50了。”
“好,这些之后————”华柔和普通家长一样都会关注自己孩子在校的情况,接下来是私人部分了。
“有没有想我啊?”
“当然有了。”
“来,让妈妈抱抱。”陆霖脸色一僵,这是自己的妈妈母爱最泛滥的时候。她还会强迫自己蹲下,装成小孩子的高度给她抱。
算了,反正老莱子那么老了都还要娱亲,我这这么年轻的无所谓了……陆霖心里安慰着自己,低下头给妈妈一遍遍地温柔抚摸,华柔的手感和邱天宇大为不同。
他的是宠溺和占有,而她的是安慰和呵护。两者有本质上的差别。
“头发手感一样的好呢。”华柔说,她之所以会这样爱护陆霖,是觉得欠这个孩子的是在是太多了。她只能用所有自己想得到的方式来表达母爱。
“都那样。”
“感觉洗发,咳!咳!洗发水变了。”
“妈,你咳嗽了?”
“没啊。”她短促地说完话,话尾的音节明显有不小的变化,用手捂住了嘴巴。
“冬天咳嗽了不好治啊。”
“放心,我身体好得很呢,即使——咳!病了,吃药就好。”
“你看你还说不是生病了?都咳成这样了!”陆霖有点生气的说完,便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找药。可是里面却没有任何东西剩下,空空如也。
“妈,那些药呢?”
“基本都吃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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