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湮灭红尘的凤眸里,快速沉淀下的一抹沉痛。
楚平安原先是站在一旁笑望着,说实话,早在许久他便已经注意到狱帝这号人物。毕竟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帝王,凡人瞧上一眼都难以忘记,更何况他还天天总在一些特定的地方遇见?他当时在奈何桥畔一边等着爱人,一边按耐不住自身心性带着孩童们习学,一来二去的,便总能听闻孩子们言语里提及的一位哥哥。孩子言语的描述是有限的,可那种谈论到一人时眼里总能绽放出璀璨光华的景象,却是让他忍不住暗暗生了好奇。楚平安心里悄悄想着,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能惹得这帮还未知世事的孩童们如此心醉。
许是留了一分心思,原先看不到的现如今却天天在他眼前晃悠,狱帝隔三差五的出现,却最爱往孩童堆里跑,三次里有两次见他,便能看着这位被狱界传颂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帝王,正在那颇为手足无措的哄着孩子。旁人是看不出,但楚平安自诩为人夫子这么多年,还是大抵能说上几分从那双红眸里看出一二分慌乱的。
他虽从未见过狱帝,但自认还是能用浮生经历推断出一个人的身份。楚平安当时只觉这平日高高在上的帝王,心里头却是如此怜爱这帮牙牙学语的孩子,那种处于上位的关怀比任何普通的珍惜都来得更为让人心碎,他一直自以狱帝不过是心里藏着一份柔软,可刚刚才知晓,原来自己竟是错得离谱。
狱帝不该是一个柔软的人,即便是,也只能将真心放在铜墙铁壁后。他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对谁过多关怀,狱界不需要这样一位感情用事优柔寡断的帝王,他们需要的,只是如今这个叱咤风云,雷厉风行,能带领着他们打退魔军的裁决者。
关于狱帝那些不可知的过往,都被鬼帝阎罗封印在了最遥远而不可知的年代,狱界流传的只有狱帝的光辉,而那些在隐秘里被传道的七情六欲,都连同着那些无法说出的过去,埋葬在了久远的记忆里。
楚平安看着对着孩子们言笑晏晏的狱帝,惯常安静的眸子里,蓦然闪过了一丝不明的感情。
早夭的魂魄向来要比凡魂来得更容易疲惫,不一会儿,原先还活力满满的幼魂们都忍不住泛出几丝困意。楚青竹方一受到楚平安传信,当即携着冷傲天气势汹汹的从尸魂界赶来,幼魂们见了这黑白无常自是一哄而散,东躲西藏,只把楚青竹气得恨不得个个罚写《金刚经》才好。最终,犹在感叹自己不如往常的楚青竹只得狐假虎威的借着冷傲天的法术,将这帮小鬼一个个定住,这才将这帮乱跑的孩子乖乖制服,跟提萝卜似的全都一箩筐带回了尸魂界。
楚平安望着自家爹几乎算是无赖的做法,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狱帝安静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眼眸中的淡淡疑惑混着难以理解的茫然,让人看不穿他的真实所想。
彼岸花畔黄泉路,忘川酒处藏往路
楚平安和狱帝坐在寻常魂魄难以找寻的弱水河岸,静静看着开得遍地妖冶的曼珠沙华。那片恍惚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红色火焰,此刻却随着狱界阴风缓缓摇摆,这番猛虎细嗅蔷薇的冲击,每每瞧见了,总让人忍不住心神一荡。
楚平安一双淡然的眸子里此刻倒映着世间难有的刹那芳华,他似是被这番美景沉醉了心思,又许是这样不顾一切的热烈盛开勾起了他生前的记忆,平常淡漠如水的人,竟忽然轻轻出声,小心的从嗓子眼里,柔和的唤了一句狱帝。
狱帝回眸,望着不改视线的楚平安,眼里有微的疑惑。
“狱帝,想必您也看过我的往生,知我是为何执着于此。”楚平安继续目不斜视的看着由彼岸花组成的花海,那番铺天盖地到几乎要湮灭一切的张扬,像极了那人立于天地间的一抹微笑,“您不同于我,我是个凡人,看不见别人的过往,也没有滔天的权势,许是人间所有追逐的一切放在您眼前,大抵于您来说,也不过一片过眼云烟,或许…这世间千百种欲念,也来不及一朵您细细栽培的黄泉花来得珍贵。”
狱帝没有动作,仍旧安静的等着他未完的话。
“我是个凡人,三千世界的一抹浮尘,若是耗尽了执念,只得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但照旧得饮下孟婆汤,转往往生殿。可您……您这种人,却是与我们不同。”楚平安忽的从旁细细折断了一株彼岸花,那朵盛开于黄泉路上的明艳,竟在刹那并蒂双开出妖滟的美好,刹那芳华,竟是与狱帝分外相配。
“我们若等不到,等不到便是,毕竟最坏不过了断于此,世间情感千百种,容得我们肆意放肆;可您却不同,您若等不到,便真就等不到,那种无完结的痛楚,您只得日日夜夜的受着,藏于心底烂于肺腑,却也不能说,不能痛,三界情/欲千百种,您却无法占得一丝一毫。”
狱帝再不似当年,听闻于此,也只是淡淡的勾起一抹弧角,眼里看不分明的火焰轻轻跳动,合着倒映的曼珠沙华,一如往常的绝代风华。
“狱帝,若是您还在等着什么,还望三思。”
楚平安说完,便直接起身对狱帝行了个礼,他致歉一声叨唠一句,便执起衣摆,拿着那株已经枯萎的彼岸花,一步一步的远行离去。挺拔的身影一如往常,仔细看去,也不能瞧出他与平常的分别。
狱帝看着楚平安离去的背影,垂眸轻轻抚摸着掌下的花朵,刹那花海如血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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