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很开心,一边罪恶感深重,他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接受母亲的关心,有种背叛我们的妈妈的感觉。我想元彬的妈妈应该是希望至少抢回自己的儿子吧,不过她没有为任何人着想。」
「你说话小心点,人家母子团聚有什麽不对?」我说。
「是吗?那为什麽不早点团聚,要等到走投无路才来团聚?元彬是她的备胎吗?你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不用乡愿。她用亲情来当挡箭牌也没用,她早就弃权了,这才是重点。」
陈伯昱这些话我无法反驳,就算是在我最善良最心软的状态下也无能为力。然而,伯昱说的虽然不无道理,但这种说法真令人难过,这好像在说元彬的生母是坏人一样。
一口断定元彬的生母接近自己的儿子,为的不是亲情上的理由而是物质上的,就算到了今天,这样的推论对元彬来说还是一样刺耳。
不过说句公道话──这些话就是郭元彬也应该点头同意才对──不管是面对生活中会出现的什麽难题,都不会只有一种应变方法,但是元彬的生母所选的方法都令人难以苟同。
离开不成材的郭爸,把郭元彬留给他,这是元彬的生母自己的选择,跟了另一个男人最後被骗,也跟她自己的选择脱不了关系。
经营一个家并不是在买股票,情势看好时才出现,这毕竟不是家人应该有的行为。元彬再怎麽乐观,小时候被说「妈妈跟人跑掉」,也是会抬不起头的。
失去亲人让元彬固执地找寻亲人。
「如果有人来填满那些空着的位置就好了」,小时候的元彬所追求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我不知道在元彬重新拥有一个至少成员完整的家以後,再见到自己的母亲是什麽样的心情,快乐有没有占一半以上的百分比。我尝试要问,但陈伯昱的说法是:「不好意思,元彬最深层的秘密只有我能知道。」
我听了以後,表情不屑地给了陈伯昱一根中指,他没花多少时间反应就回我一根,还加上拇指和小指。
至於要我直接问元彬,我得承认我完全办不到。
郭元彬这个白痴在我心中有一件事是不能侵犯的,我会看到他沮丧、哀号、怨天尤人,但是我不会看到他哭泣和心碎。我後来发现其实如果可以看到我也不愿意,这变成我面对郭元彬时一种奇怪的习惯和坚持。
郭元彬是不会那麽痛苦的。
连续剧和社会新闻尽量演吧,苹果日报尽量写吧,不管是谁否定了世上所有的希望、欢乐和盲目的良善,遮蔽了大家赖以维生的太阳,那都没关系,因为至少郭元彬那边还有。
虽然恶心,但是我得承认我是这麽想的,所以我不会去问他说:「郭元彬,你妈那件事你难不难过?」就像如果我知道某颗柳丁是苦的,我就不会去剥开它一样。
基於以上原因,我无法提供元彬对这些事的确切感想,只能提供一些事件和对话,资讯来源当然是无耻之徒陈伯昱。
据说元彬稍微软化以後,他的母亲祭出温情作战。她会对元彬说一些从前的回忆,又说郭爸似乎躲着她,可能是新的妈妈会吃醋吧,说到这,她又貌似坦然地对着元彬和伯昱澄清,她根本没有跟新妈妈抢老公的意思。
元彬什麽都肯听母亲说,他能体会孤独的痛苦,也舍不得生下自己的母亲住在不到五坪的小房间里。
当时,他是完全被血脉亲情的力量困住了。
一天晚上,伯昱经过他的房间,发现房门半掩,好奇地走了进去。
元彬一回头,看到是伯昱才放下心来。他手上握着一张纸片,似乎为什麽事正心烦着。伯昱走到他身边坐下後,他把纸片摊给伯昱看,上面写的是电话号码和时间、日期。
「我外面的妈妈叫我拿给老爸的。」元彬露出无奈的表情说。
「那你怎麽到现在还拿着?」伯昱问。
元彬用指甲刮着纸,说:「这种感觉很奇怪,我实在没办法瞒着家里的妈妈做这种事,光是跟我外面的妈妈见面已经罪孽深重了。」
「老妈不会介意的。」
「就是怕她不介意。」元彬抬起头,严肃地说:「正常的女人都应该要介意的,如果我只有一个妈妈,我也希望她介意爸爸和其他女人有气氛不太对的来往,连我这做儿子的都会介意老爸跟其他女人来往。」
元彬把纸折了起来握在手里,说:「我觉得……我好像在背叛我们的老妈。」
「既然那麽不想帮她转交给老爸,干嘛不丢掉?」
元彬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我知道老爸为什麽躲我外面的妈妈,他不想亲口跟她说狠心的话,所以才会逼得她叫我送纸条。不过……我见过她以後,才知道这真的很难,因为连我也说不出口。看来我们姓郭的都很俗辣。」
「你还是不会不管她,对吧?」伯昱问。
元彬揪着眉头看着伯昱,说:「这样很糟对不对?」
看伯昱不回答,元彬咬着下唇,接着叹了口气。「破坏环境整洁是姓郭的,喝酒是姓郭的,现在这种鸟事也是姓郭的,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当初真不应该拉你跟老妈下水。」
「你说什麽鸟话?逼我去改姓就是了。」
「没有啦,老爸说要放过你了啊,说好了我们就从郭伯佑开始污染起嘛。」
这时的元彬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一滴眼泪从眼框里掉出来,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很逞强。
如果世上有什麽东西可以毫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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