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木旗不服道:“老巫还有请人不动的?”昂首挺胸地踏过河岸,凑在屈方宁身边,咋咋呼呼地噜唆几句,又向御剑的方向指了一指。御剑遥遥望见屈方宁抬头向他看来,似是笑了一笑,转头向侍卫交代一声,便随巫木旗一起过来了。巫木旗一手拖着他,得意洋洋地邀功道:“你看,这不是一请就请来了吗?”
屈方宁肩上的斗篷连着雪帽,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却带着笑意:“巫侍卫长说,将军有珍藏多年的美酒佳酿,叫什么江南春的,今天下了血本,要拿出来待客。我看他要请我是假,自己惦记着才是真的。”
御剑不意他一口答允,心头一阵剧烈跳动,口中只道:“是真是假,总是他一番心意,只怕耽误了你的正事。”屈方宁微微一笑,道:“些微琐事,怎敢在巫侍卫长面前拿乔?”巫木旗登时沾沾自喜,揽着他脖子晃了好几下。御剑斥道:“给你三分面子,就不知轻重了!”见屈方宁紧了紧领口,催道:“还不去给屈将军牵马!”
巫木旗嘿嘿一笑,牵过自己的小黑马来,与屈方宁同乘一骑,向鬼城奔去。御剑紧随其后,见黑马经过之处,雪地上蹄印分明,心情高涨,一路如在云端。
少顷过了岗哨,入帐坐定,巫木旗将炭火生得红彤彤的,又做了十多样卤肉、点心,并两坛美酒,摆了满满一桌。屈方宁笑道:“巫侍卫长怎么这样客气法?”巫木旗探身放下一碟卤水牛肉,又将一张切得薄薄的千层酥推到他面前,殷勤道:“你这么久才来一次,当然要小心款待。免得你说咱们待客不周,以后再也不来了。”屈方宁莞尔道:“原来来得少了,反而稀罕了。看来以后还是少来的好。”
御剑立即道:“你别信他。他巴不得你天天来,趁机撬我的酒喝。”拍开泥封,注入银壶,信手放入一个四方温鼎之中,热气一烘,满室酒香。巫木旗嚷道:“天地良心,老巫是关心小锡尔,何尝是肖想你的私藏!”一边极力撇清,一边凑在冷酒坛边,扇了扇坛口酒气,大大吞了口馋涎。屈方宁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巫侍卫长变着花样取巧,其实是为了自己打算,盼我拦门的时候放他一马。”御剑随口道:“我原知他意不在此。”提起银壶,给他满满斟了一杯。那酒色泽清碧,有如春水照人。浅酌一口,五脏六腑暖洋洋的,如沐春风。屈方宁满饮一杯,赞道:“怪不得将军不肯轻易许人,的确是天下无双。”御剑道:“江南小户人家嫁女儿的酒,滋味倒还不差,只是欠了些劲道。”提起酒壶,替他续了一杯。屈方宁仔细端详,道:“颜色也好看。从前将军教我念诗,有一句春来江水甚么的,大概也就是这般模样了。”御剑哂道:“合意就多喝几杯。”见他酒杯已空,便重新给他斟上了。
帐内暖热,屈方宁的斗篷早已脱下挂在一旁。几杯酒下肚,体慵目饧,两颊飞红,嘴唇更是娇艳欲滴。身上衣服被酒气一熏,香气袭人。御剑隔着一张小小团桌自斟自饮,闻到他身上的香气,心中一动,抬起头来。只见屈方宁轻轻晃着手中残酒,嘴边带着淡淡笑容,一缕长长的头发垂在腮边,灯下看来,当真是艳若桃李。他心中暗想:“春水再美,也比不上你。”
巫木旗趁他们斟酌细品的工夫,早就囫囵喝了一大碗,口中嚼着大块牛肉,胡乱赞道:“好酒!”听屈方宁说起从前,忽道:“小锡尔,你这两年怎地不来了?你与我们将军多年交好,既是师徒、父子,更是极好的朋友。虽然娶了老婆、生了小毛头,往日的情义也不见得就淡了。从前你天天在这里时,与我们将军下棋、谈兵、念诗本子,那是何等快活?自从你搬出城去,他话都少了许多。唉,你不知道,我们将军十次喝多了酒,倒有九次是念叨着你的。”
屈方宁乌黑的眼睛微微一动,笑道:“是么?将军要是有心眷顾旧情,怎地常年又不在鬼城,连作请的机会也不给人?”
巫木旗挥手道:“这是两码事,怎能放在一起说?我们将军不论身在何处,都把你记在心里。去年还特意开山起铁,给你锻造了一……”
御剑喝道:“老巫!”伸脚在他屁股上一踹,斥道:“满嘴放屁。还不滚出去!”
巫木旗抚臀呼痛,踮脚跳着出去了。临了还向屈方宁咧嘴一笑,道:“他是拉不下这个面子,不是老巫放屁。你坐!我再弄几个菜来!……”嗷嗷叫唤声中,已经去远了。
御剑才向屈方宁道:“他嘴里一向没个正经,你别信他。”
屈方宁应了声:“我理会得。”举起银刀,一片片割开面前一大块煮得半熟的羊肉。
巫木旗不在面前插科打诨,二人之间便沉默下来。炭火细微的燃烧声中,银刀相撞声异常刺耳。屈方宁将切好的肉片烫了一烫,盛在御剑面前的碟子里。御剑微一颔首,却不曾下箸。少顷替他斟满了酒,屈方宁道了声谢,却也不再执杯。
御剑酒意渐去,嘴里一阵苦涩:“我跟你之间,也尽于此了。”自嘲一笑,刻意开口道:“你儿子病好些了?”
屈方宁也颇不自然地答道:“已经好了,不是什么大病。绰尔济爷爷说他这几天见不得一点儿风,只得严严实实裹了,放在大帐中叫人看管。这孩子从小身子弱,看着可怜得很。”
御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一点头,便不再开口。过了半晌,屈方宁问道:“适才在岸边见将军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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