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啸东疲惫的垂下眼帘,表情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悲哀:“要把骨头留在缅北吗?”
顾云章答道:“哪里都行。”
葛啸东又默然下来。
房内一片寂静,顾云章定定的凝视了葛啸东片刻,忽然伸手摸向腰间,拔出手枪来瞄准了对方。
然而双方依旧是沉默。
顾云章只是想感受一下葛啸东的死亡;葛啸东则是因为不在乎。
他已经死了,从那时赤身露体的被白喜臣运出别墅送往医院救治时,他就已经死了。
人死了,就心静,能把一百年前的事情都寻摸出来,翻尸倒骨的重新思考品味。他检讨了自己这短暂的一辈子,发现顾云章恨自己,恨的有理。
他总想着顾云章,什么都想到了,唯独忘记了一点——那顾云章是个人哪!
虽然穷,虽然卑微,虽然渺小的不值一提,可那毕竟是个人,人是有脸有心的!
他把这点给忘了,或者说,是从头开始就没想起来过。
经过了将近半年多的复健,他那身体已经恢复大半;龙行虎步的走起来时,除了手上要多一根拐杖之外,瞧着和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也是台湾那边肯重新启用他的原因之一;否则人才又不是死绝了,谁会提拔一名病夫呢?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状况,不一样了,真的是不一样了。
端起桌上一杯凉茶,他手臂微颤的喝了一口。茶水流过喉咙,给他那火热的头脑降了降温。
“到台湾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苍老的响彻在阴暗房间内:“我给你钱,我不见你。”
然而那个轻飘飘的答案再一次传了过来:“不。”
葛啸东放下茶杯,从雨衣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那就去边境。”
顾云章也察觉到了葛啸东的衰朽,他轻蔑而厌恶的望着对方:“我宁愿去边境。”
葛啸东没有看他,对着桌面上一滩浅浅水渍重复道:“那就去边境。”
去边境,无论输赢的打上几仗,以后回到台湾脸上也有光,纵是得不到重用,也总能按月领上一份俸禄。
一个土匪出身的杂牌军军长,到时能得上这般待遇,也就算不错了。
葛啸东到底也搞不清顾云章的年龄,不过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后三十年的岁月。只是这话无需说出,因为都是自作多情,没什么意思。
只要顾云章肯按照他的指示一步步走下去,那以后……
以后总不会太坏的。
顾云章和葛啸东又在房内无言相对了许久,后来葛啸东抬起头,深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随即他低下头挥挥手:“走吧。”
顾云章收回枪扭头就走,步子将要跨过门槛时,他听见葛啸东在身后低声说道:“你不要死。”
于是他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要死也是你先死!”
第123章 战争
顾云章收拾残军,北上前往边境线。而在出发前夕,海长山笑嘻嘻的告诉他:“军座,我要娶媳妇儿啦!”
顾云章很吃惊:“娶媳妇儿?谁?”
海长山四十多岁的人,提起此事居然还很得意的害羞起来:“我那胖媳妇儿可好了。哈哈,军座,你看我还是挺有福气的哈?”
顾云章愣头愣脑的看着海长山:“谁啊?”
海长山的媳妇儿,就是那天他在河沿边儿看上的泼辣丫头。该姑娘是个蒙古人,汉姓是包,乳名叫做胖鱼儿;生的面如银盆、眼若水杏,要说胖也不怎么胖,因为自从跟着她大哥随军南撤之后,一直生活辛苦,熬的消瘦了许多。
胖鱼儿的大哥是个小小军官,不值一提的人物;祖上却是显赫,前清时期还是个贵族——可惜霉运盈门。
他们家在辛亥革命的时候支持满清政府;北伐战争的时候支持北洋政府;日本侵华前期支持国民政府;四五年上半年着实是支持不住了,转而去投靠了伪满政府;及至到了内战时期,他家唯一的儿子又立场坚定的参加了国军,最后就糊里糊涂的一路来到了缅北。
前些日子她和海长山在河沿上干了一仗,后来海长山赖皮赖脸的跟去了她家,把她哥哥吓的直犯结巴;她看自家哥哥这么没出息,就扯着嗓门又把海长山给数落了一通。
从此两人算是有了交往,一来二去竟是看对了眼。海长山很爱胖鱼儿,老房子着火一般不可收拾;胖鱼儿也不嫌海长山年纪大,甚至还觉着他很英武可爱。要不是蒙弄指挥部那边作怪,海长山早就把这一桩好事办起来了。
战争时期,一切从快从简。海长山头天晚上把胖鱼儿接过来圆了房,第二天早上就率兵出了发。因为这帮流浪军队无依无靠,所以但凡走得动的家眷,包括一身新衣的胖鱼儿,都随军一起往北去了。
海长山正在新婚时期,而且也不是用心去打仗,所以一路上不时的就把新媳妇儿找过来抱到马上。顾云章毕生没和女人亲近过,也不想女人,此刻见海长山对这个胖丫头贱兮兮的献媚,就感到又好笑又惊讶。
这天傍晚众人宿营休息时,顾云章忍不住走这两口子面前,就见胖鱼儿蹲在地上大包大揽的生火架锅炖菜,海长山坐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媳妇儿干活。
顾云章在一个相当的距离外停住了,弯腰侧脸去看海长山的面孔:“我说你俩……挺好啊?”
海长山一下子就扭到他媳妇儿身边去了,然后自我感叹道:“好,真好!”
顾云章又转向胖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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