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祥宫打杂的小太监,没怎么见过。
‘丞相,宁公公让小的来传话,皇上病了,高烧不退。梦祥宫实在找不出人手,才派小的来的。’小太监拿着滴水的纸伞,可依旧是一身的湿。
孟则二话不说立马进屋更衣,连夜进宫。马车上,孟则撩起帘子看外面空无一人的雨夜街道,他细数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如此焦躁,又有多长时间没有过如此的牵肠挂肚。
梦祥宫里,下人出出进进,端茶递水的,煮汤熬药的。一连来了四五位太医,在前厅斟酌着药方,见孟则进来统统起身。孟则挥挥手,询问病情。
‘丞相放心,皇上不过是淋了雨受了风寒,下官等已经用了药,等退了热人就醒了。’
‘以往也见过皇上着风寒,为何这次来的这么厉害?’孟则拿起药方,皱起了眉。
‘额...下官方才给皇上把脉,似乎皇上也有急火攻心之兆,还需再调养一段,便可痊愈。’
孟则放下药方,进了后殿。
卧榻上,伯和本就清瘦的脸,因为生病更加的苍白。此刻正安安静静的睡着。
睫毛下的阴影,脸颊旁的发丝,孟则第一次见到伯和时,就暗自赞叹过。他曾与伯和玩笑,说太后定是有倾国之色,才生的出伯和这样的皇帝。伯和脸红到了脖子根,差点被茶水烫着。
太医不知道,但他知道。淋雨配着伤心,不病才怪了。
孟则上前拨弄了一下伯和额前的碎发,伯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似乎在呓语,但是没有醒过来。
孟则附身,吻在伯和还没有退烧的额头上。吻下去时,觉得一种史无前例的疼痛感侵袭心头,他在伯和耳边说了什么,起身离去。
伯和浑浑噩噩的躺了两天,隔日中午,他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时,看见红药又惊又喜的叫太医,又吩咐其他人准备些吃食。
‘皇上可觉得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红药问道。
伯和缓了缓神,虚弱的摇摇头,红药端来了水,扶他饮下。伯和忽然想起些什么。
‘朕睡了多久?’
‘皇上睡了两天,急死太医们了。’
‘那.....可有人来看过朕?’伯和压着自己嘶哑的声音问道。
‘孟丞相来过,见皇上还没醒,就回去了。’
对。伯和想起的就是这个,他在昏迷中听见孟则的声音,说了什么,又记不全了,醒来只觉得心里空空的。tbc?
☆、第 43 章
? 果然几场秋雨下来,残余的夏季最终过去了。秋蝉迟迟的鸣叫几声,更显得秋凉。
伯和心里更凉。
当他醒来时,孟则早已留了话给宁公公,让他转告伯和,西北蛮夷大军压境,丞相亲帅天子之师赶赴边境,镇守疆土。
朝堂上,众臣里只有于熏知道孟则是没有圣旨私自离京,所以早朝上于熏特别在意伯和的举动。
但连伯和自己都奇怪,他并没有再次病倒。知道孟则离京后,伯和便写了书信,没有以圣旨的名义下达。
信上什么都没写,只写了两个字‘为何。’
这个为何问的微妙。为何探病?为何离京?还是为何留自己一人在雨里。
亦或者是,过去的种种,都是为何?
伯和本想多写些什么,可落笔后,只有这两个字。
御书房门前的白杨树,伯和看着它从刚开始的绿叶,变成了现在光秃秃的样子。他像往常一样上课,读书,早朝,听大臣们在早朝上吵架。没有人能看出来有什么不妥。甚至觉得他更上进些。
他不知道书信孟则是否收到了,收到后是什么表情,又会怎么回信。他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期待。
可夜深人静时的深深庭院,会让他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他曾以为那种刻骨的寒意从此不再,如今才知道,为他驱寒的,是他知道孟则就在不远的地方。
可如今,那人有意离他而去,在遥远的远方。那人没有像世人说的挟天子令诸侯,没有大逆不道,没有凶神恶煞。只是用另一种铭心刻骨的方式让天子惶惶不可终日。
如果这是阴谋,那大名鼎鼎的孟丞相是否已经胜利了。
西北风沙天。许多商队都被堵在了关口,即便是加急军报也很难送的过去。
伯和的书信送到大营时,已经是十三日之后的事情。
孟则正在操练场漫无目的的看军士们练兵。
副官在大营门口张望了一下,看见孟则在扬起的黄沙里站着发呆,跑了过去。
‘主公,有您的书信。’
孟则回过神来,‘嗯?书信?’随后接过书信刚一拆开,便停住了。
副官知趣的退开,但孟则依旧没有继续手上的动作,因为那种信纸,是宫廷内制的,能用这种信纸寄来的,只有伯和。他将书信揣进怀里,转身回去。
孟则的军帐离练兵场并不远,能隐约听见军士们训练的吼叫声。炉子里生着火,劈啪作响。
他坐在长案后很长时间,最后还是从怀里掏出那封似有千斤重的书信。
‘为何。’
孟则默默念出信上仅有的两个字。
他知道伯和问的是什么,只是连自己也很难说得清楚。那个雨夜,孟则在梦祥宫里看见的伯和躺在卧榻上虚弱的样子,使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责和沉重。
开始时的被依赖的感动,使他忘记了当初的原则问题。他忘了自己宠溺的人是什么身份,忘了宠溺的原因。可他现在记起来了,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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