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破了地面,天色要亮了起来。
廊屋的门依旧紧闭着,昨夜一切安置妥当后,他和陆岐便被祁先生遣了出来。
说安神药物下得重,怕他们待在里面整日昏沉,便让在屋外候着,若是有什么声响,再进去也来得及。
“最后一任?”陆岐道。
“嗯。雍国公被摘了帽衔,又勒令禁出府门,但中秋皇室家宴,他还是被传了旨入宫。奈何第二日雍王妃就殁了,父皇带母妃赶去送斟姨最后一面,中间还生了点别的事端,你将来读史可能会知道。”
“再后来?”说起读书,陆歧便没了兴致,只想跳过。
“再后来,事传进了重阙,皇爷爷勃然大怒。转眼撤了他的封邑,将大皇子赵修囚于府上,任何人不得探望,兄姊不允求情,年节时不得帮扶。许是一夜之间天上地下,惹疯了他,桑落也是在那日失了踪迹的。父皇和元裹姑姑,许是也帮他求了情,一个被贬谪贤山学礼三年,一个西山灵荐观里长居祈福。”
“啧。”陆岐听来唏嘘不已,“先皇这么狠心啊,不都是他的儿女吗?要我父亲,他一定不会这般。”
羡之心下却合了一声叹,你父亲更狠的都做过,只是你没瞧见罢了。
“你父亲,只会比他下手更狠。”羡之正想着,便有人替他说了出来,这沉稳的声音还特别熟悉。
他回头,正看见赵祚负手走了过来。他总觉得自己父皇的肩膀耷拉了,连眼里的血丝都多了几道。
“父皇、圣上。”他和陆岐一起拱手问了声。
赵祚点了点头,没有将方才的话题继续下去。曾经谢无陵是什么样的人,又做了什么事,史书上笔笔清晰,陆岐早晚会知道的。
谢陵不愿陆岐叫他父亲,羡之可以是谢陵忘了,但赵祚心下清楚,没有人会比谢陵更疼陆岐,也没有人不会希望自己当儿子的人能叫自己一声父亲;但谢陵知道他承不起陆岐的那声父亲。那些上一代欠下的恩恩怨怨,到了这一代,总是要还的。
赵祚仰首,长呼了一口气,敛了心神,正色问道:“皇兄的后事到了哪一步了?”
“按着先帝遗嘱和礼部流程,陵墓是一早备好的,尸身化为了灰烬,想是会取些旧物残衣入棺走个形式。落碑刻传诵功,还有父皇您要替他选个谥号。应该也就是这几天内的事了。”
“立碑刻传?”赵祚眼里的狠厉反是掩藏不住了,“你一会儿让礼部的人待传做好了,拿来寡人瞧瞧,既是皇兄,不能委屈了他才是。”
“儿臣知道,过会儿朝会歇后便去支会。”
“另外昭行的事……”
“上次陆岐所述的事,和那张字条,昭行那日来送行的沙弥和我提起了,他说会着手查,最晚五日后会让人传消息。”
“那沙弥可信得过?”
“瞧着眼熟,不记得何时见过,”羡之皱了皱眉头道,“不过他说他是父皇故人,俗家名为愚舟,大智若愚的愚,扁舟的舟。”
“是他。”赵祚恍然大悟,“你也识得,旧时平之住雍国公府时,他来送过几次信。”
“还在府上住过一段日子?那我识得,总听师父唤他沙弥,我还以为他的名字便是沙弥来着。”
“是你师父,记性不好。”说着赵祚便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现在老了,记性更不好了。”目光转向了陆岐,状似安慰他道,“你也多理解理解,莫和他计较。”
陆岐有些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大概是有几年没见赵祚这样温柔如父的说话了。
“你去换朝服吧,一会儿车辇上歇会儿。陆岐,你好好守着你山人,莫贪玩。”赵祚又吩咐了句,才向那个等在回廊尽头有一会儿的小僮走去。二人似乎说了什么,赵祚便匆匆离去了。
羡之也往园子深处去了,陆歧这一两年有空就溜出宫来园子里住,羡之为了图方便,也留了一套朝服在园子里。
一上午的时间也就是羡之一转眼。
陆岐坐在廊屋门口的阶上,等了几个时辰,小厮早膳都送了几次,他还是没有听见屋里山人醒来唤人的声儿,也不知道祁先生去了哪里。
等到太阳正当空时,陆岐在院子里打了几套拳法了,才看着赵祚的身影出现在了回廊那头。
他迎头上去,还没叫圣上,就看见有小僮把赵祚叫住了。
陆岐在不远处听那小僮通禀着:“园子外来了一人,未得名帖,却带了几句话。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还有……”
赵祚眉头深锁:“还有什么?”
“他说,他要见的是他的一位故友。是能懂方才那诗的人。”
“领他去‘伐檀’那屋子。”
“‘伐檀’?”陆岐听了这声,立马跑到了赵祚跟前,将那小僮拦住,“不行!父亲的屋子,旁人不能进的。”
“你且领他去‘伐檀’。”赵祚对陆岐的行为视若无睹。
“圣上!不行的!”赵祚依旧向那廊屋走,陆岐拉小僮也不是,拉赵祚也不是,气急之下,吼道,“园子是我爹送给羡之哥哥的,你便是圣上。也不能用的!这是我爹当年说的!您!您也应了的!您不能因为我爹人事不省,就不认账了!”
赵祚听了这话,脚步滞了滞,似要他把那最后一句咽下去一般。
但陆岐却拒不退让,见赵祚回首迟疑了,他正受了鼓舞,将腰一叉,又道:“您不能带外人到‘伐檀’!羡之哥哥不会同意的!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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