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说礼部上了三道折,提醒圣上寻一个中秋宫宴的主礼者。上朝多为受宠皇子主礼,到这朝,皇子大多尚幼,成年者少,便由王丞相一直暂代,但丞相辞任,这一位便悬了出来。
宫里传了消息到雍国公府,说是今年圣上有意将这住持之责交给雍国公,遂要他多进宫走动走动。
而在卸任的王丞相,吩咐众人将细软收拾妥当,携家带口,欲归昭行前,扶风文士特地为他在扶风城内最有名的云梦园子,举了一宴,全当践行。
雍国公因皇后所邀,每日晨时便要入宫,遂要了桑落陪谢无陵前去。
园子里有处小竹林,谢无陵和桑落前脚才到园子口,后脚就被小厮领到了这林子。
王丞相摆了两杯盏,邀他二人入座。
“桑落也来了?我倒是好久不见了。”
“丞相。”桑落说着便跪了身,向这老翁磕了头,才起身落座。
王丞相见他这般大礼,连忙上前虚扶了一把:“受不住受不住咯。何苦行这般大礼。你要和陵儿学,见我,放得开。”
“桑落受王朔郎君恩惠,未能结草衔环。今时丞相离扶风,桑落当行此礼,愿丞相衣锦还乡,半生顺遂。”桑落虽得了一张胡人面容,却将这中原规矩记的清清楚楚,大概和他这些年都在雍国公身边,脱不开干系。
“你啊,可惜来了扶风。”王丞相本是看着桑落的,这句“可惜”道来时,却又看向一边的谢无陵。
谢无陵端了面前的茶盏,恍若未闻,道:“还是王伯伯好啊,每次也只有跟王伯伯聊天才吃的着这寿眉茶。”
“你倒是和你师父一模一样。贪嘴。”
“那不只,陵儿贪的可多了。师父,哪是陵儿这般啊。”
“也是,他那时,可是个fēng_liú郎君。普天之下,当无人比不过他吧。当时皇宫内,众人敬他,只要是他身边的人,可都是无人敢拦的。”
“现在提他名号,还管用吗?”
“如果是见皇上,你倒是可以试试,至于进出宫门,我想应该提我名号比较管用?”
言罢,一桌三人俱拍案笑去。
笑罢,桑落说是替雍国公带了礼来,便离身去找去了,倒是留下了他二人。
“桑落这孩子就是太解人意了。倒是要苦了他自己。”
“他,咎由自取吧。”
“你啊,可莫说他,若是……”
“是是是,”谢无陵立马打断了王丞相,“真有那么一天,咎由自取,陵儿也认了。”
“要真有那么一天,你可不得只有认了?”王丞相接了话打趣过去。
当初谢相身边有个王丞,还能提点着,还能劝诫着,保着他全身而退,现在谢无陵身边,只有他自己。
谋士的结果不过两遭,要么是以忠为名,要么是以佞为名。同为身死,前者可以是千碑载颂,后者却是草席裹尸,万人唾骂。
像谢无陵这样的人儿,王丞相却不得不在心下替他捏把汗。”
“陵儿啊,可记得那日伯伯让你尽管画,之后说的那句话?”
“记得,伯伯说,便是二三笔也能让我名动扶风城。陵儿还想择个日子给您道谢,没想到您这么快便要归昭行去。”
“哪用道什么谢,你自个儿的本事罢了,我们昭行的人啊,按着心意做的事,通常不会错的.”
这话当时的谢无陵还没听懂,后来做了羡之的师父,他才懂。
昭行一地儿,自识文断字时,教养来的便是尽善与大道。善在手上,道在心上,随心顺手的事,自然也是往着这善道上偏的,所以才不会错。
“往后伯伯走了,扶风便归了你,王家虽迁,这十几年根深蒂固的东西还是撼动不了,你要的,便放手去。但需记得一词‘磨而不磷’。”
谢无陵的心头泛起了些酸,像食了自己那院子里尚青的杏子。
磨而不磷,涅而不缁。人心未变,方行善道。
但令谢无陵更触动的,还是王丞相的前话。他记得他离开昭行时,住持也曾同他道了相似的一句:“昭行在你身后。莫回头,你走多远,昭行自能跟多远。”
谢无陵捧了茶盏,一敬眼前老翁,他懂得王丞相的意思,便是将这扶风暗地里被王家掌在手中的势力都给了他。
大概这也是为何谢无陵要凭一幅画名动京城的原因,是王家在告诉那些暗地里的人,昭行的下一个人来了,他们需待他如待王丞谢相一般。
“陵儿,谢过王伯伯和师兄。”而后将杯中茶饮尽,倒是王丞不疾不徐地举了茶盏,慢吞饮尽,当受了这谢。
王丞相放了茶盏,嘬吧了嘴,正色道:“如今啊,我一走,御史台劾的官员差不多就要被查了,雍国公会断去两耳。但圣上多半下不了狠手。”
“师兄同我说过,圣上做父亲,或许会更称职。”当然原话不是这么说,惠玄的原话说的可是,那个九五不做王,岂不更好?但是谢无陵不敢将这原话放在这扶风城里说。
“确实。他下不了手,我们便就逼一逼。西山的窑口要起风了。你住在虎山,可得事事小心了。他这个中秋应该不好过。桑落那孩子,能照拂就照拂。”
“会的,我还记着他和我在西北埋下的酒呢,怎么也该护他性命。”
“嗯。”
“王伯伯,陵儿还有一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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