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都能遇刺,要是晚上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真是有几条命都不够死。
马耀辉趴在窗缝上往外望,直到看到元清河走出院门,这才松了口气,那人英气逼人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戾气,可是周身却充斥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他困惑的思索着转过身,却看到石诚已经起了床,正摇摇晃晃一瘸一拐的朝他走过来,及至到了跟前,一个膝盖倏的弯曲,整个人猛然跪了下去!
马耀辉大吃一惊,后退一步,忙伸手将他扶起来,瞪大眼睛:“你这是……”
石诚却坚定的跪着,仰起脸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说道:“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他终究是力不从心了,拖着这副残疾的躯体走不了多久了,这一点他自己心里有数。元清河将他如此严密的藏在这个破落的小地方,必然是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成为国民军中的通缉犯,而元清河应该也被冠以逃兵的罪名东躲西藏。
他的人生早就该在那场他亲手策划的谋杀和爆炸中结束了,而元清河不一样,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就这样守着他这么个残疾人把一辈子荒废掉。他想,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那人站在成就的顶端,他也就心满意足了,因此,他得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推他一把。
马耀辉这顿晚饭吃得极其艰难,他不时的抬头去看那两人,那人专心致志的在喂病人喝粥,他立刻意识到,这才是那人唯一温柔的时候。
一直到走上回家的路,他都在心里盘算着石诚委托他的那件事。
元清河拉着黄包车送马司令回到公馆,正要走,却被马耀辉叫住,他茫然的回头,马司令诚恳的说道:“不去我家坐坐么?”
元清河依言跟着马耀辉上了楼。
马耀辉虽然出身显赫,门庭却并不厚重,父亲和哥哥早年战死,独留下他和一个妹妹,妹妹去年留洋去了,家里就更是寂寞,唯有这位司令和一帮子警卫副官家丁仆人住在一方大房子里,连姨太太都没有娶。他正是爱玩的年纪,不愿意有所束缚,因此他孤家寡人的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马耀辉一进门就脱了脏兮兮的西装丢给前来接应的一个年轻副官,领着元清河径直上楼走进自己的书房,正了正领结,在大书桌前正襟危坐。元清河不得不承认,这人正经起来还是挺像模像样的,总算是有了一点警备司令的派头。
马耀辉拉开抽屉用钢笔在纸上刷刷刷的写着什么东西,写完盖上自己的印章,装进信封里交给元清河道:“你拿着这封推荐信,带他去城西南丁格尔医院瞧瞧,他的情况很不妙,再拖延下去他那条腿大概就废了,曲焕章那人我熟,云南白药活血通络有奇效,但对神经的恢复却是没有什么效果的,你最好是带他去洋人开的医院动手术。”
元清河没有说话,接过那封信,很郑重其事的藏进怀里。
马耀辉双手垫在脑后,从元清河脸上移开视线,颇有些底气不足的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到我手底下来做事?”
他晓得今天在危急关头丢人丢到家了,但当时他确实是怕得要死,向强者求助其实没什么不对。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着实是太有魄力了,他自知这种魄力并不是他这个只知道苟且偷安的庸俗之辈能够驾驭得了的,因此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完成那位病人的委托。
“你一身的本事,就这样荒废了,实在太可惜了。警卫团团长的位置今天空出来了,我手底下的人你今天也都看到了,我把他们交给你操练操练,当然你最主要的任务是护卫我的人身安全,你看如何?就凭着今天咱们这过命的交情,日后我绝不亏待你。”马耀辉试探性的看着他,生怕他立刻一口拒绝,忙补充道:“你不用立刻做决定,我给你时间考虑。”
当元清河回到那个家徒四壁却温馨宁静的小窝时,石诚已经蜷在被窝里睡着了。
他点亮床头的美孚灯,居高临下的看了一会儿他沉静的睡颜——以前石诚昏迷不醒的时候,这是他的每天必做的事。只是那时他总是怀揣着一腔悲观的念头,而此刻,他虽然筋疲力尽,却舍不得睡去,只晓得静静看他,听着灯花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良久,他才脱衣上床,钻进被窝,从后面搂住了沉睡的人,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他很累,很矛盾,很无助。
他不想再卷入世人之间权力的争斗当中去了,有生之年唯一的念想,就是每晚可以拥着这个人入眠,日复一日,直到年华老去两鬓成霜。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那位马司令给他提供了一个以他们目前的形势来看最为安全的庇护所。躲在他的羽翼下,石诚就不必再以逃犯的名义东躲西藏,可以安安稳稳的住进洋人的医院,得到更好的治疗,而他也能得到一定的薪酬供养他,怎么看都是一个光明的出路,这个道理他很明白。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北平的战事已经平息了,李今朝以一人之力将那件大案给压了下去,以犯人已被秘密处死这个消息结了案,并且,已经停止了对他们的追踪。因为为了继承义父的一切,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不知何时,石诚醒了,察觉到从禁锢自己的双臂传来不同寻常的力度,他怔了怔,解读出了他的无奈。
“怎么了?”石诚转过身,伸手细细的摩挲着那人俊朗的面庞,元清河依旧将他圈在臂弯中,讷讷道:“没事,就这样给我抱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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