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和三少爷拉拉扯扯像什么话。」王忠虽有了年纪,头发花白,但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总有震得住人的威严在,一面斥责了下人一面道,「三少爷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便是,下人们不懂事,别和他们一番见识,省得动气。」
「吩咐的事儿还得透过你这总管的口才成得了事,我看我这少爷也甭当了,你说是吧,忠伯。」霍君殊开口酸了几句,明眼人也知他对这个总管是什么样的心思,会唤他一声伯,完全只是个表面敬重罢了。
在霍君殊的眼里,王忠虽是被他亲爹霍家老爷重用在先,但霍天行主事后两人更是走在同一路上,霍天行对他极是信任,霍家所有的事业都有王忠伸进的手,反而是他这个姓霍的在霍天行做主的霍家是什么也碰不得。
对如此信任之人,会在分家后不和一干家眷奴婢一并带走,反而继续留在本家,霍天行当初话说得好听是一切为了霍家,要王忠帮着本家多些,但实际上拨着什么如意算盘他岂会不知,不就正是吃定了他对霍家的事业一无所知,非得靠着王忠不可。
在霍家也好些年了,他知道王忠的心里是向着霍家人的,就算那人是他大哥霍天行,所以再怎么样,对王忠也只能在嘴皮上耍耍他主子的派头尔尔,什么事还不是放手让王忠做了。
「三少爷说得是哪里的话。」对霍君殊的酸言酸语,王忠倒显得无动于衷,偏头看着方才被他遣走的下人一来,接过了递上来的东西后摆摆手要人下去后,便走向霍君殊道,「就是收拾三少爷交待的东西才来得晚了些,三少爷可别往心里去啊。」
看着王忠摊开布包至桌上的东西,霍君殊眼下一亮,是那日在白芜山上要人采的凉草,看来已清洗风干过,其中一小株凉草还没混至布包之中,单单置于桌上。虽然凉草长得一个样,甚至摘下来久了还成了枯叶,但他就是记得那人给他摘的凉草生出的芽长得什么样,有几片叶又如何地长。
霍君殊一喜,将那小棵凉草给轻捏在指间转了转后,才忖着方才王忠说了什么。他的脑袋是比不过哥哥们,但也没那么不济事,会不记得自己交待过什么,王忠会这么说是为了顾及他这个新主子的颜面,更显他体察主子心意吧。霍君殊故作无事地哼了哼,倒也觉得理所当然,听着王忠说那些风干的凉草能做何用后便也就让他照着办去,转身走回案桌前坐下。
王忠见案上尽是名册账本,便从衣襟拿出本账册呈上道,「这年收的租全记在这帐上了,还请三少爷过目。」
霍君殊啧了声,再怎么惹得他犯头疼的东西还是得看的,只是翻看了几页写得尽是欠租,他随意看了几笔帐,再翻看案上堆的其它账本,一对照之下有的竟一积欠就是数年,看也知道是霍天行任其欠下,到他手上全成了烂摊子。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对自家人刻薄的霍天行在外是个大善人,肯给欠租欠到以年算计?」霍君殊出言质疑,声声直捣王忠一片赤忱以待的前主子。
王忠处理这些收租的事已好些年了,个中缘由自是清楚,「收成得看老天脸色,连年欠收是举奉天皆然,逼不得。」
「他们都逼不得,所以是逼我啰?」霍君殊嘲讽一笑,「一个个说欠收欠租便罢,在霍家我得看你们的脸色,在外我还得要看他们的脸色了不成?」
霍君殊知道自己名下的尽是些荒地,霍天行在分家前想必也不将这些地的租看在眼里,用其它的良田与酒楼、当铺事业就够霍家吃上几辈子不愁,霍天行也乐得当这些佃户眼中的善心地主;可分了家后,他就只剩下这些个不毛之地,虽说以霍家的家底,欠租不至于让他们霍家上上下下喝西北风,但若不开源的话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老仆不敢。三少爷,这些个佃户逼是逼过的,大少爷他……」
大少爷三字像是踩中了霍君殊的尾巴,脸色愈发难看,「忠伯,搞清楚现在这个家是谁当家。」
王忠闻言是噤了声,霍君殊瞪上他一眼后,看着账本烦乱地以指节敲着案桌。他又岂是铁石心肠之人,为了地租非得要逼死人才甘愿,全是因为大少爷三字让他心头上了火,说穿了就是迁怒罢了。
左思右想仍想不出个法子,才不甚情愿地拉下脸,「忠伯,霍家现在的状况你是知道的,你以为如何?」
「收租几年下来,那些佃户尽是老弱妇孺得多,能纳租的几乎全是离开奉天的少壮挣回来的钱两,估摸着这些欠租的尚有老幼在奉天,不会生乱;倒是那些孤家寡人的佃户,虽是欠租与霍家签了约的,可若是摸黑连夜离开奉天,欠的可就真追不回来了。」王忠接着道,「老仆认为,要这些佃户在霍家做些劳力活偿还不啻为个法子。」
就知道王忠心里是有谱的,只差自个儿一句话允了,还说在霍家不是看他脸色么,霍君殊如是想着,再怎么不情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法子,「这些……约有几人来着?」
「不下三人。」
霍君殊忖了半晌,又看了看账本,「欠租最多的,让他到这儿做些苦力,够做上他大半辈子,其它的,忠伯你看着办吧。」
王忠办事倒也利落迅速,隔日在霍君殊仍在书房看那些招头疼的账册时,便表示一切皆办得妥当,连人都给带来了。
「来人,把人给带上来给三少爷瞅瞅。」
霍君殊本想给个百般不耐的脸色而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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