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想喊喊这个名字,年纪一大,怕时间久了就忘了。二宝知道父亲心里放不下的是什么,也没多说别的,从此就能听到二宝家不时传来二庆喊孙子的声音。
欣欣——欣欣回家啦——欣欣最乖啦——
1994年春天,老得走不动路的吴队长颤颤微微地到二庆家求二庆原谅他当年的那些所作所为,别人都是老了便放下了,自己老了老了倒越来越不安宁,老是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好,怕死了都不得安宁,这些事情虽然看淡了,可到底人这一辈子走过来都不易,何必要死磕着拽着人家不放,只可惜自己明白这些事理的太晚。那天吴队长在二庆家坐了一下午,说了一下午,二庆一直没怎么说话,坐在堂屋门边的那只一直留下来的小马凳上,顿顿地望着门外来自己家屋檐下做窝的鸟儿,心里在说,你飞去哪儿了,再过几年就老了,就飞不动了……
最终章
1996年夏天,连绵的暴雨下得就好像是谁把天给捅破了一样,村西头张家冲那儿的水库决了堤,水一下子蔓延至整个村子,家家户户屋里屋外全是水。
六十五岁的二庆和放暑假在家的孙子张新正在一瓢一瓢往屋外舀着积水,突然听见有人在喊:“二哥——”
二庆顿了顿,“欣欣?”
孙子张新回头,“爷爷,什么事?”
二庆摆手,“不是你,是欣欣?”
“二哥——”这回声音真切起来,就在院子里。
二庆连忙走出屋子,一地汪洋的水中间站着的就是那一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瘦,细长的眉眼还是如同当年那样在盯着自己笑,他一遍一遍喊着:“二哥——二哥——”
二庆丢了手里的盆,快步走上前,一把抱住他,哽咽着,“欣欣——欣欣——”
二庆望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张欣,心里一阵难过,“都老了,还这么瘦,你不知道长胖一点啊?”
张欣哭着说:“二哥你就知道说我,你自己呢,有没有把身体养得好好的……”
张新望着屋外相拥而泣的两个老人,有些不明白状况,二宝笑着过来说:“新新,来,这是小爷爷,来喊小爷爷。”
张新有些羞赧地低头,轻声喊了一句:“小爷爷。”
张欣泪眼笑着,“宝儿都有儿子了,真好,真好——”
二庆又哭又笑地轻拍着张欣的后背,“你当你还多年轻呢,都从小爸直接升到小爷爷了——”
二宝拉着两个爸爸进了屋,说小爸来的也真巧,偏赶上这大水淹了龙王庙的时候就来了。张新在一旁接话,爸说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二宝就拿眼瞪他,就你学问多,你小爷爷才是知识分子。
一家人笑得和乐融融,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桌边的两个老人,彼此握着彼此苍老的手,错过了一辈子,惦记了几十年,这回握住了,便再也不会放手了。
张欣把自己随身带来的行李箱拿出来,里面有吃的有穿的,还有一些书本,还有一支塑料管的水笔,这水笔在现在已经不值钱了,张新拿起那支笔,抬头问道:“小爷爷,你怎么还用这么落伍的水笔呀?”
张欣笑,回头望了望二庆,说道:“当年啊,有个人,送了一支这个笔给我,可是后来我不知道忘在哪儿了,一直就没找着,后来我的手还就只认这种水笔了,哪别的笔还就一个字都不会写了,你说怪不怪?”
二庆起身拉着张欣要进他的屋,二宝重新做了楼房之后,二庆的屋还是在原来老屋时的那个位置,除了换了一张床以外,其他的家具都还保留着一样都没扔,张欣四下看着,眼里满是泪水,转身抱住二庆,哭得不能说话。
待到张欣平息下来,二庆抱出那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张欣那一年走时没有带走的衣服和书,张欣一件一件摸索着,回头想对二庆笑,却到底还是淌下了泪。
“二哥,你还留着这些……做什么……”
“给你留的,你留着这些,不就是还要回来取么。”二庆轻轻揉着张欣的肩。
“二哥,我,我对不住你,我骗了你……”
“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回来了就好,我这辈子,没,白盼。”
“二哥,我再不走了,我这次是死都要死在这儿了。”
“净说瞎话,你才多大,就要死要活的,我还等着你,等着你带我去北京看看呢。”
“嗯,我带你去,去看看,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城楼前,清晨早起看升旗的人非常多,大多是外地来的游客,早上清凉的晨风吹散了人们脸上早起的倦容,广场上的大喇叭里奏起了国歌,国旗在晨风里飘扬升起,人群里有拿相机拍照的,也有肃穆敬礼的,只是没人注意到有两个老人,他们肩并肩笔直地站着,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眼神凝重地看着冉冉升起的国旗,这面国旗影响了他们那一辈人,也影响了那整整一个时代。
【注】
1971年张欣随姐姐张玫回到北京,医院方面查出的结果是重度感染性肺结核,张玫提出要出国治疗,张欣为了身体能够完全康复,只能随着张玫一起去了美国,这一走,便是整整35年。
1985年6月张欣在美国与一名中国留学生结婚,并生有一子一女。
1989年6月4号凌晨北京□□发生暴动,中国的国际关系一度陷入紧张,原本打算回国的张欣只得将行程往后推延。同年自己去医院做肺部检查时被告知自己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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