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与令郎切磋一二,不知于大人可同意?”
于沣自是不敢推辞,便让人把于苹笙喊了过来。杨怀瑾一见于苹笙便眼直了,惊为天人,心里也不免埋怨起自己的妻子。杨怀瑾也是个老狐狸,选了儿子最擅长的对对子,即简单而不费时。
两个小家伙互相退让一番,杨宗潼便开始了。只见他眉宇轩昂,气定神闲,不消多时便有了主意:“山石岩前古木枯,此木为柴。”
于苹笙不用动脑筋便知道这是拆字游戏,他望着杨宗潼眨眨迷人的大眼缓慢吟道:“长巾帐内女子好,少女更妙。”
于沣的笑僵在脸上,杨怀瑾却是笑意正浓。纵是神童,只怕长大后只是多了个裙下之臣而已,可惜可惜。
杨宗潼面露喜色,又出一对:“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胸襟,长大后定成大器。于沣暗自叹道。
于沣狡黠一笑道:“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杨宗潼愣了一下,才明白这是骂他的,“总统不是东西”,不由地咬紧牙关。
于沣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忧地看着二人。杨怀瑾则面不改色,袖中手紧握成拳。
杨宗潼隐有怒气,忽而看到了于苹笙的装束,心下一乐,道:“牛头喜得生龙角”
于苹笙知道他是在嘲笑母亲给自己扎的双角髻,眼珠一转回击道:“狗嘴何曾出象牙”
杨宗潼脸色铁青,思索一会儿道:“天若有情天亦老”这对子虽不是他的,但千百年来无人对得上来,因此是千古绝对,用来消消于苹笙的气焰也好。
杨怀瑾见于苹笙苦思冥想的模样不由地窃喜,暗赞儿子聪明,算是保存了颜面。可又不免有些忧虑,这于苹笙的才学远在杨宗潼之上,以后若是同朝为官,这可是……
于苹笙暗想,这对子的确难办,想不到这家伙将我一军。
杨宗潼见他答不上来,得意道:“于弟若是答不上来便作罢吧!”
于苹笙又岂会让他捡了便宜,忽而想到了一位诗人曾写过这样一句诗“月有阴晴圆缺”。他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月如无恨月长圆”
众人皆震惊不已,杨怀瑾拂袖而去,杨宗潼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于苹笙正洋洋自得时,于沣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彼时于苹笙正意气风发,丝毫不把于沣的话放在心上。这一年他奉旨人宫面圣,一语惊人,将满朝文武大臣说得鸦雀无声。也正是这一年,于沣的结发妻子甄氏身染恶疾,不消半月便去了。全府缟素,乌云翻滚。
翌年,于沣奉皇帝之命撰写本朝之史,身负重任。写好了,便流芳千古。就在众人都眼红的时候,于沣却忧心忡忡,长吁短叹。
他虽是钦点的状元,却因不谙事故,到现在还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身份尴尬。皇帝忽然委以重任,实在让人摸不着其中用意。担忧的同时他也不让于苹笙参加乡试,他心知以于苹笙的性子,若是入朝为官,难保不会有杀身之祸。
两年后于沣被赐死,理由是为人臣而不忠,陷君王于不义。明眼人都知晓于沣性子耿直,不会曲意逢迎,他的死只因直笔不讳。他竟将皇上杀害兄长成为东宫的事毫无保留地写了出来,导致龙颜大怒。
当时于苹笙十四岁,已通晓事理。他深知此事是一个局。当初向皇上推荐这份差事的是尚书,而尚书又是宰相的党羽,宰相是杨怀瑾的老丈人。如此看来,这一招真真是杀人不用己,一举摧毁于家。
一时间,于家是家败人亡。本是同林鸟,遇难各自飞。于苹笙走投无路,携小厮躲在破庙中常受人冷眼。
流言久兴不衰,说于苹笙是克星一个,克死了父母。天生就是一个霉虫,谁沾着他都得沾上晦气。
在狐仙庙躲了一年,棱角皆被时光磨了去。他也曾恨自己,但身边唯一不离不弃的小厮常劝他放宽心,并说:“圣人皆是难后成名,公子命中不凡,自也不会一帆风顺。”
那时两人相依为命,荣辱与共。幸而狐仙庙里的方丈也算是个慈悲之人,不仅还他们二人居处,更是奉上衣食。在此呆了一年后,于苹笙他们便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只因那天雨后,于苹笙见着你一个人。
那人身穿湖蓝衣裳,一折纸扇摇得人心神荡漾,颇有一番仙风道骨。
他,便是李长庚。
于苹笙与灵均随他去神宵山修行五年,时间虽不长,却能让人淡忘。此后于家在世人眼中便余两个字——遗憾。遗的是于家尚有一子在外,不至于灯尽油枯。憾的是世事易变,富贵难寻。
后于苹笙改名为钟离毓,寓为“终离于”,并为小厮改名为灵均,寓为取天地之灵气,均衡人世。
他,是真的看透了。
至此,世上再无神童于苹笙,只多了个fēng_liú浪子钟离毓。
人生一世,往往浮沉异势。正如钟离毓怎李长庚,为何浮长殿叫浮长殿。
李长庚风雅道:“人有三种结局。一种是浮于世,这种人最为潇洒,不问世事。第二种是浮沉不定,这种人极为痛苦,摇摆不定,伤人伤己。第三种是沉于世,这种人极为痛快,堕便堕得干净,了无牵挂。”
“那你是第几种?”钟离毓问道。
“浮沉无谓,只愿长守心境,与时光默然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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